尤莉卡將手從他臂上移開,撐在桌面上,將身體向前傾。越過他們之間的空隙,公爵千金揚起面龐,仔仔細細觀察對面的青年。
金髮純粹的光輝折射入視野,使得她在微眯後又為了看得清楚睜得更大,漂亮甜美的紅茶色瞳孔顯得比平時更圓。相較一向滿盈的傲慢任性,在打量時反而透出幾分可愛的稚氣來。
但這只是外貌帶來的錯覺。她的哥哥可以對此擔保。她那雙眼睛中蘊含的是冷漠、自私且多疑的情感。
“……我只是心情不好而已。再說了,就像我不相信王儲會把七歲小孩的話當真,我也不覺得你真的只是為了我的一句話就離開帝都。起碼邊境戰事是確實需要指揮的對吧?”尤莉卡若無其事地坐了回去。
她嘗試去信任他,但果然還是越不過天生的多疑。
對於不相信情感,只相信利益的人而言,他展現的情感越真摯,她反而越心生狐疑,止步不前,甚至有種離奇的荒謬感。
——毫無理由愛上她的人,下一刻也可能毫無理由愛上另一個人。現在說可以為她而死,移情別戀後就能為別人讓她去死。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讓她怎麼相信?
那位發瘋的大賢者為了維護“劇情”要殺死她這個變數。那麼即使她現在找到主角下手也肯定會被他阻止。所以尤莉卡改換順序,先破壞神殿幹掉這個膽敢刺殺她的傢伙,再去找主角。她希望能夠自己親手平穩地一個個依次解決所有隱患。
除了用金錢僱傭的手下,她不需要任何人的幫助,也不想有誰來干擾。
尤莉卡又在騙人了,這一點連他也看得出來。
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修里亞困惑地垂下頭。
明明從初見開始,尤莉卡就想要擁有他,稱他為寶物,還說要他做自己的丈夫。後來他們有了婚約,她也很喜歡和他見面,會給他講故事。但隨時光流逝,他在所有人眼中越來越趨近“完美”,尤莉卡卻不再喜歡他了。
甚至開始討厭他。
他忘不掉兩年前她的眼神,那是如同看向仇敵般憎惡,令受祝福之軀也如墜冰窟的目光。
“你還有別的事情嗎?沒有的話,從我的房間離開吧。”尤莉卡說。對上他看過來的目光,她不耐煩地解釋道:“公爵府又不缺房間,讓管家給你再安排一個……我父親的話直接當耳旁風就好。”
“我不可以留下嗎?”
……當然不行!他在這裡她還怎麼藏起那些小冒險的“罪證”?被修里亞發現豈不是糟糕了?
“不行,”尤莉卡斬釘截鐵說,“快走,我還有事情要做。”
她裝模作樣地站起身,拉開椅子,想做出送客的姿態。椅子向後碰在她房間裡擺著書、羽毛筆、魔杖以及一些毛絨玩具等擺設的架子上。尤莉卡耳中聽到一陣向自己背後的細密滾動聲。
那是被她捲成筒後隨手放到架子頂上的地圖!因為精密度高尺幅也很大,這種資料已經屬於機密,也沒有做成魔法卷軸形式,只是材質優良的紙張。昨晚隨手一扔後她自己都忘了位置。反正需要的時候只要用魔法就能很方便地找到。
對面的修里亞顯然也注意到從架子另一端滾落的紙筒。糟糕,地圖上標記了五處地點又畫出路線,修里亞也是瞭解神殿相關的人,只要看到就能馬上意識到她想做什麼!
作為後天習得魔法而非天賦擁有能力的人類,緊急關頭往往只能想到使用肢體。尤莉卡下意識一個飛撲——但比她反應更快的修里亞已經輕鬆接住了地圖,她只是撞進他氣息微淡的懷抱裡,金髮落在兩人肩上。
“等……餵你不許開啟看!”
尤莉卡氣急敗壞喊道,抬手掐向眼前青年修長白皙、輪廓漂亮的頸項。
然而就像剛才她伸手拽他的長髮,每一次修里亞都毫不反抗,主動順從她使力的方向——兩個人向後直直栽進了柔軟的大床裡。修里亞用另一隻手抱住她,於是地圖骨碌碌滾下,將自己在她鮮豔華麗的地毯上攤開。
……尤莉卡氣得想捶床。
但是下一刻,為了穩定姿勢而攬在她腰間的手,試探而迷惘地上移,壓在她纖細外凸的肩胛上。指尖或許是碰巧抵著蝴蝶骨間凹下的小溝。
脊柱敏感的頂端被輕撫,尤莉卡不覺輕顫一下。
“……我不可以留下嗎?”
修里亞在她身下問。他呼吸穩定,語氣平靜,金眸中也看不到任何慾望色彩。但這次與上句同樣容易引起曖昧聯想的話情景大不相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