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撤,我絕不撤!閃開,家照!”
“您不退,我也不閃。”看來家照也豁出命去了,“若主公堅持認為,不前進就是對您的侮辱,那就乾脆請您先殺了我。”
“家照,不要難為我了,你讓我去死吧!”
“不,我絕不答應。在這樣的山谷裡,把粘滿泥巴的首級交給敵人,這談得上是什麼榮耀,不行!”
“你再敢阻攔,就休怪我不客氣!”
“那就請前進吧,請主公先殺了我!”
勝家心頭火起,猛地掄起大刀,而家照依然緊緊地貼著馬首,兩手死死地拽著馬韁不放。“主公,現在不撤就永無機會了,敵人已經退下去了。請主公速換戰馬。家照願意代替主公頂著頭盔,打著軍旗,衝鋒陷陣,實現主公的意願。請主公先撤回北莊……我們就此一別。唉,您怎麼如此糊塗啊!”家照聲嘶力竭地喊著,拽住勝家的大腿使勁搖晃。
勝家悲鳴著,大刀飛到空中,又落到了地上。“家照……”
“主公,首級上沾滿了泥巴,這可不是武士真正的榮耀啊!毛受家照願做主公的替身,決不會辱沒主公的勇武,請相信我,快把頭盔給我!”
聽家照這麼一說,勝家茫然地站到了路邊。家照戴上勝家的頭盔,撿起大刀,把戰馬交給勝家,自己跨上烏騅馬。“侍衛們,保護好主公!莫要猶豫了,趕快撤離,毛受家照絕不會給諸位丟臉。”
勝家站在那裡,茫然地望著自己的金幡馬印。對於毛受家照來說,最大的榮譽就是捍衛勝家的榮譽。老將看重聲譽,其可悲的性情,已經深深地影響了家照。就連秉性倔強的信長都不得不把家老首位給勝家。勝家的心裡,總是充滿了對信長的無限思慕。
儘管勝家受到性情的羈絆,有不利於大局之舉,家照在感情上可能也對勝家產生了幾絲厭惡,但無論如何,在他的眼裡,勝家依然是武士的楷模,是值得為之殉死的英雄。
為了贏取勝家撤退的時間,家照一夾馬腹,突入敵陣。這是關鍵的一瞬間。如沒有家照這般拼命,勝家恐早已被人追趕到瀨戶內海的邊上,無處可逃了。
奔進了大約五六町之後,看到勝家的影子已經從背後消失,家照這才急率殘眾,馳到距離狐塚九町左右的林谷山,把它當成了臨時據點。林谷山原為越中原森城主原彥次郎鎮守,現已空了出來。家照讓跟隨計程車兵屯駐在這裡,欲在此處阻擊敵人,掩護勝家向北莊撤退,不過,此時他手下已經不足三百人了。
秀吉在集福寺坂附近稍事歇息,重新把隊伍集中起來。他觀察了片刻戰局的變化,然後親自出擊北國官道,並在那裡將左右兩翼合兵一處,便向林谷山發起猛攻。
“勝家就在那邊,別讓他逃走了,殺了他!”木下一元和小川佑忠的手下率先進入林谷山,在火槍的掩護下,精神抖擻的武士們向林谷山的陣地發起了猛攻。大約午時四刻,二人的部隊終於攻到了林谷山的堡壘。而此時的勝家,早已丟棄了工事,撤退到了後方的橡谷山。
在此關鍵時刻,當然是贏得的時間越多越好,因此,家照盡他最大的努力頑強地阻擊著敵人。他看見敵人的大隊人馬不斷壓向林谷山,方鬆了口氣。“這樣也好,總算沒有丟我的臉。”說罷,家照讓哥哥茂左衛門拿出裝在竹筒裡的殘酒,自己先喝了一口。
天空依然沒有一絲雲彩,陽光從樹葉的縫隙裡漏下來,白亮亮的,非常刺眼。“主公已經安全撤離了,我們兄弟喝口餞別酒,然後,兄長也去追隨主公吧。”說著,家照給茂左衛門斟了一杯,自己咂著舌頭,一飲而盡。
“家照,我也要留在這裡,決不撤離!”哥哥茂左衛門笑著放下酒杯,“如留下你一人在這裡拼命,我卻活著回去,豈不被母親笑話?”
“這是兩碼事。我在這裡戰死,是為了我的名譽,我已經發誓,要堅決為主公的榮耀而戰。可是,如果年邁的母親得知你我都戰死,一個還是白白送死,不罵我才怪!”
“哈哈……”茂左衛門笑了,“好了好了。死了一次,就不用死第二次了。”
這時,驚天動地的吶喊聲和槍聲又從不遠處傳來,家照本能地站了起來,估量一下雙方的大致距離,敵人距他們不到一町了。“兄長,不行,無論如何你得聽我的。”
說著,他抄起大刀站了起來。這既是為了掩護哥哥趕快撤離,以奉養老母,又是為了擊退敵人的雜兵,免得自己切腹之時受到干擾。“兄長,難道你不明主公的名譽嗎?不明我捍衛主公名譽之舉嗎?”
若細細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