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
同學們漸漸地也不待見我了,誰願意和一個跑不動、跳不遠,走兩步就喘粗氣面色嚇人的孩子玩呢?誰願意和一個什麼球類運動都不會的孩子玩呢?誰又願意和一個“老師面前的紅人”、“受寵的孩子”玩呢?所以我身邊的朋友越來越少。
我也在疏遠所有人,畫畫成了我唯一可以自豪的“長項”。
那時父親工作之餘有兩個愛好,一是打獵,二是釣魚,在當地,這也是“引領時尚”的兩個愛好。要擱現在,沒準他老人家也能評個“綠色生活領袖”、“藍調生活家”什麼的。
打獵危險,要翻山越嶺鑽叢林,子彈也不長眼,再說我也跑不動,父親從不讓我跟著。但釣魚是個安靜又安全的活動,父親怕我一個人在家待著悶,有時也會帶上我。和父親出去釣魚簡直成了我的節日,其實去了我也只是在旁邊待著,拿著樹枝和石塊在地上亂畫。
這天陽光燦爛,父親戴著一頂大草帽,抽著煙拿著釣魚竿,悠閒地等待魚兒上鉤。我看著他專注的樣子,覺得挺好玩,拿起樹枝隨手在地上把他畫了下來。畫完之後,我又換了幾個角度,畫他各種各樣的動態。
等父親收拾漁具回家時,突然發現了我的“傑作”。他驚訝地看了看,問:“老六,這是你畫的?”我點點頭,父親像不認識一樣,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番,一拍肩膀:“嘿,小子,行啊!”
過了幾天,父親拿回來一張畫板,還有一些水彩顏料,說:“既然不用上體育課了,老六可以學一下畫畫。”家裡人很高興,因為我終於找到一個“合適”的興趣,沒有一千米長跑,沒有跳遠和扔壘球,我需要做的就是和平常一樣節奏的呼吸,然後在畫紙上創造一個充滿生機和活力的世界。
我開始畫畫,跟老師學,有時候也自己創造。畫跑動的人物,畫大自然,畫孩子們嬉戲打鬧,畫家人,我的畫裡充滿了動態的東西,那是我在現實生活中無法得到的。我最喜歡畫的就是正義的俠客把一幫強盜打得滿地找牙,父親經過我身邊時,端詳一下畫板上的東西,然後就敲我的腦袋:“打你個鬼畫桃符,打你個不專心,再不好好畫老子揍死你!”
畫上的世界刻意和我保持距離,儘管我是那麼想融入其中。我當時不知道什麼叫自閉,但那時候的狀態就是如此,我不再搭理同齡人不懷好意的召喚,我總是覺得他們企圖嘲笑我。我就和赤橙黃綠青藍紫為伴,和一個幻想的世界為伴。在畫紙上,我描繪過大海,太陽懸在海上,朵朵白雲,海鷗飛翔,一艘輪船冒著煙駛向遠方。我不知道真正的大海是不是這樣。
現在回想起來,當年的哮喘病,以及為了排遣這種病帶來的煩躁而畫畫,都成為後來鼓起那面風帆不可缺少的風。海上你永遠不會知道將發生什麼,你可以做的就是去接受、去忍耐。就像忍耐漫長而孤獨的旅程,就像忍耐狂躁而恐怖的風浪。每次與大海搏鬥結束,我內心迴歸寧靜,就像一幅畫一樣。那時候我就會慶幸,自己曾經拿起過畫筆。
第一章 起錨(4)
而父親也沒想到,他老人家為了讓幼小的兒子打發寂寞而畫畫,卻成了我多年後謀生的一項本領。當我在法國和紐西蘭辦個人畫展時,回想往事,不得不感嘆命運的奇妙。
要不怎麼說人的一生都是在少年時期定下型來呢?我的少年時代沒有一個健康的身體,但是那些磨難給了我堅忍不拔的心靈,現在想起這一段,我不再不平衡了,相反有些感恩,有些懷念那些一定要讓自己強大起來的執拗的歲月。
3.想當“壞孩子”?沒門!
也許是為了保護我的自尊心,小時候,但凡見到我,不論家裡人還是鄰居,都會稱讚我是個聽話的好孩子。鄰居們常批評自家孩子:“嘖嘖,看看人家翟墨,一放學就回家,從不上外面野,瞧瞧你這個沒出息的!”
可是他們不知道,在我“好孩子”的外表下,埋藏著一顆“壞孩子”的心。壞孩子並不是真的壞,而是想自由自在地做想做的事。少年時的我懵懵懂懂地意識到這一點,我不再告訴自己是個弱者,我希望能夠證明自己。
因為繪畫,我在學校裡逐漸找回一點自信,美術老師時常拿著我的畫,在班上表揚我。每當大家的目光投向我時,我故意裝作面無表情,其實心裡樂開了花。
可這一點點自信是那麼的不夠,隨著年歲成長,我更加渴望大家的關注,尤其是女孩子們的關注。到十二三歲,同學們都漸漸萌生了性別意識,開始對異性充滿好感,男孩子們故意找藉口和女孩子們搭訕,女孩子們也常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