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富正想南下找王幼玉的時候,正遇上國中各藩鎮之間交兵混戰,南北道路阻隔,一時之間無法成行,只好先設法輾轉託人給王幼玉捎去一封信,信中附有一闋詞:人間最苦,最苦是分離,伊愛我,我憐伊,青草岸頭人獨立,畫船東去櫓聲遲。楚天低,回望處,兩依依。
後回也知俱有願,未知何日是佳期,心下事,亂如絲。好天良夜還虛過,辜負我,兩心知,願伊家,衷腸在,一雙飛。
王幼玉收到柳富的書信,心知柳郎還牽掛著自己,自己這三年的等待,總算沒有落空。她反覆吟讀著柳富的這闋詞,並不由自主地哼唱起來,心中覺得無比欣慰。後來,她突發奇想,為何不把這闋詞公開唱出來,讓全衡陽的人士和過往的客商都知道,她王幼玉的一腔痴情沒有付諸流水,她的柳郎馬上就將來與她相會,她想讓自己的幸福也被大家都感覺到。
於是,王幼玉開始在回雁峰下的酒樓歌榭中免費為大家演唱,她始終只唱一首歌,那就是柳富寄來的那闋詞。
又到了春光明媚的季節,道路仍然阻隔不通,柳富也就一直無法南行,王幼玉的等待有些蒼茫了。她不知何日是佳期,雁去又雁來,終於在等待中病倒了。這天她自知來日不多了,等不及情郎的到來,吃力地登上回雁峰頂,仰望著滿天鴻雁紛紛北去,她好象也變成一隻大雁,隨雁群飛到柳郎身邊。惆悵中,她又開始臨風拼力高歌情郎的詞句,悽婉的歌聲響徹雲霄,山谷回應,歌聲不絕。空中的飛雁似乎也被歌聲留住,繞著回雁峰,徘徊不前。
王幼玉一遍又一遍地歌唱不已,終於聲嘶力絕,倒下懸巖,一縷芳魂也隨雁群飄飄北去。而這時,多情的柳郎正艱難地行進在南來的路上……
顏令賓絕代芳華早凋零
唐代青樓裡的娼妓一般可分成三等,是按接客的物件不同而論的:上等妓女以接待達官貴族、名人雅士為主;中等的則投向富商巨賈、中小官吏的懷抱;下等的則無論行業身份,只要肯出錢,一律笑臉相迎。這上等裡面還有上等,那就是所謂的“都知”了。
在唐德宗乾符年間,藩鎮割據宦官專權,一般的朝廷官員反而無權無勢,整天無所事事,於是大家三天兩頭到青樓歌館集中的平康里巷舉行文酒之會,隨便找個名目,大夥兒湊個份子,無非是藉著聲、色、文、酒,來填補生活的空虛,排遣胸中的悒鬱。
這種文酒之會,除了散閒官員之外,也常邀請文人雅士湊趣。場子裡,除了絲竹管絃、輕歌妙舞和陪酒女郎外,還必須有一位才貌出眾、見多識廣、能言善道的名妓主持宴會節目,這種節目主持人就稱為“都知”。“都知”可不是容易做的,除了容貌舉止要能壓住陣腳外,還必須善於調排周旋,不但要製造出整個場子的氣氛,還要面面俱到,使與會者皆大歡喜才行;就個人素質而言,要能說會唱,善詩知文,博古通今才算全面。
當時整個平康里巷中,真正能得到客人公認的“都知”只有三人,那就是鄭舉舉、薛楚兒和顏令賓。三個人中出道最早的是鄭舉舉,她以頗具大將風度,善以快刀斬亂麻處理尷尬場面而著稱;到後來年華漸老,又性情傲僻而慢慢隱退。接下來的是薛楚兒,她伶俐乖巧,八面玲戲,最能顧及周全;可借終被郭子儀之兒子郭鍛量珠娶走,遠離歡場。最後便只剩下出道較晚的顏令賓了。
顏令賓是娼妓中的佼佼者,秀目粉靨,高挑高材,纖細的腰肢,頗是婀娜多姿。其實,在平康里巷上要找顏令賓這般容貌的女子並不難,她之所以能脫穎而出,十五六歲就榮任“都知”,全在於她的才識和靈慧。這小女子不但能奏樂唱歌,吟詩作畫,而且熟知古今名人軼事,談吐風雅多趣,氣質又特別高貴嫻雅,她一出場總能帶來滿室春風,使每位客人都興致勃勃。她所在的挹翠樓的鴇母,也把她視為金字招牌。
顏令賓待客有個特點,她對於達官顯貴並不十分熱衷,但對文人雅士卻非常禮遇,因此有許多文人名士朋友,彼此詩文酬唱,常能與他們通宵達旦地品詩清談。當時長安的文人都以能參加顏令賓主持的文酒之會為榮幸。而顏令賓的箱籠中則貯滿了要好客人的詩箋和字畫,她把這些東西看成是自己無價的財富,而對金銀珠寶卻看得很淡,青樓女子中別具一格,好似青蓮出汙泥而不染。
顏令賓的嬌客好友如雲,她卻不特別偏心於任何一個,更不對誰以心相許。人們紛紛以為是慣見紅男綠女的她已心無春波,以為柔弱的身體不堪承受肉體的縱慾……但誰也沒想到,這個美慧少女的芳心,早已芳心暗許。
誰是這個幸運的男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