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圓想,等落日如數從圍牆撤離,她就會回家了。
圍牆最後一縷落日餘暉被陰影取代,沈珠圓依然站在那不動,今天是週三,她是不可能在這看到羽淮安的,從這點可以證明她不是來找羽淮安的。
或許……這是一種告別方式,和昔日情感的訣別,她即將前往陌生的國度生活,有可能,當她再次經過這條小巷時,住在這扇門裡地已不是原來的人了。
“吱啞”的一聲。
視線惶惶投向那扇門,觸到那抹身影,沈珠圓心裡鬆下了一口氣,但,眨眼的功夫,失落就爬滿了心頭。
收拾好心緒,叫了聲“蘇西姨媽。”
蘇西姨媽細細瞅了她一眼,也不管她願不願意就把她往門裡扯,說什麼圓圓在這裡正好,院子裡的絲瓜架有幾個地方壞了,圓圓在這蘇西姨媽就不需要另外找幫手。
就這樣,沈珠圓又一次稀裡糊塗地出現在她發誓以後再也不會來的地方。
在蘇西姨媽的絮絮叨叨中,沈珠圓把用來鞏固絲瓜架鬆開的鐵絲用鐵嵌擰緊,每當從蘇西姨媽口中聽到羽淮安的名字,她都需要停下手中動作,等力氣上來再繼續。
蘇西姨媽說絲瓜架是羽給她搭的,蘇西姨媽說羽越來越安靜了,特別是這陣子,這陣子羽幾乎不說話了,給她弄絲瓜架那天羽一共加起來還沒說上十句話。
再一次,沈珠圓停下手中動作,別開臉去。
從背後傳來蘇西姨媽的嘆氣聲,嘆氣混著喃喃自語,有那麼一句飄進沈珠圓耳裡“羽不愛說話,圓圓也不愛說話了”。
沈珠圓垂下頭,久久盯著地面。
“圓圓,蘇西姨媽去給你拿飲料。”
點頭。
腳步聲漸行漸遠,沈珠圓背靠在絲瓜架柱上,目光毫無目的搜尋,終,落在那顆玉蘭花樹上,還在呢,枝幹比那時還要粗,個頭也長高了些許。
第一次毛毛躁躁闖進這時,羽淮安就靠在那棵玉蘭花樹下念葉芝的詩。
那天,天空很藍,那天的沈珠圓穿著吳繡林女士硬要讓她穿上的水果裙,就這樣莽莽撞撞地打破院子的寂靜。
現在想來,她壓根不是愛麗絲,而是那隻到處亂串的兔子。
衣服纖維擦著花草細細碎碎的聲響,伴隨著腳步聲。
沈珠圓急急擦去臉上的淚水,繼續固定鬆開的鐵絲,或許是力道過大,鐵絲斷了,失去約束的兩根塑膠橫條一左一右衝向了她,眼看……
一隻手擋往下掉的橫條。
看清那隻手的主人,手裡的鐵嵌掉落在了地上,也顧不了了,埋頭就走,腳步飛快越過花園小徑,又站停在水池前,片刻,掉頭折回,慢吞吞朝著絲瓜架的方向移動。
等趕到時,羽淮安已經把她之前弄斷的鐵絲重新固定好。
靜靜站著,看著羽淮安把一處處鬆開的缺口加固,蘇西姨媽似乎忘了要給圓圓拿飲料這件事情。
院子的幾盞燈亮起。
沈珠圓想一定是蘇西姨媽對羽淮安說了些什麼,所以羽淮安沒有把她出現在這裡視為洪水猛獸。
洞察人心是歲月賦予人們的一項技藝,總有一天,她也能和蘇西姨媽一樣,一眼就能瞧出小年輕們的心思。
重新折回這裡,原因無他。
自始至終,沈珠圓和羽淮安都是她單方面喊地開始,又單方面喊得結束,但有件事她是有權利知道的。
等羽淮安固定完了絲瓜架,沈珠圓澀聲叫出:“羽淮安”。
羽淮安轉過身來。
兩人面對面。
庭院燈的光線打在他頭頂上,又從他頭頂上折射到了她臉上。
視線穿過一縷縷淡淡的金色,去看他的眼眸,緩緩開口:“還記得那個晚上嗎?我以為我會死掉的晚上。”
想起彼時間自己的“臨終遺言”沈珠圓笑了笑。
“那時,我對你說,羽淮安答應我,別帶別的女孩去你的秘密世界,羽淮安,你帶她去那了嗎?”
近在咫尺的距離。
羽淮安的面容微微泛著白。
一顆心呈直線墜落狀。
“羽淮安,你是不是帶她去了那?你……”沈珠圓顫著聲音,“你是不是帶了麗麗特去了那裡?你是不是?也指著湖底問麗麗特,它看起來像不像隱藏在地球的秘密星系,人們白天是看不到它的,即使是晚上,也需要投入百分之百的精力才能發現它的存在。”
“回答我,羽淮安,請你回答我,這是你欠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