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濺的鮮血染紅了一人高的蘆葦,倒地之前他拼著最後一口氣,向後方目瞪口呆的侍衛求救:“快……去逍遙……堂,找老……堂主……”
荊南夢扯下白襪,薄如蠶絲的布料因風而動,飄過悠然河上眾人頭頂,武士們爭先恐後地踮腳去夠,早將各大世家的威嚴形象拋於腦後,荊南夢笑不可抑:“還有誰,想看我肩上的桃花印?”
武士們翹首而待,肅然聽命於荊南夢。
她抬頭看了看月亮,大的有點嚇人,像是跌落末日的太陽。為什麼此時會在意這些呢?她不懂,像是個提醒。她的一生,牽絆著荊南世家的命運,就要從今夜改變了。世界上原本沒有她,生在了鸞傾城,肩頭頂著桃花印,是宿命的召喚。早出生些,她也要兵戈鐵馬,叱吒風雲,在異族大戰中,為母家博得一番榮光。不甘,只做個待字閨中的女兒身。不甘,荊南世家偏隅一方。
逍遙堂近在咫尺,她的夢,卻有點悵然若失。
史書上會怎麼寫?終歸成了個亂世魔女。傾世妖顏,蠱惑人心?
當真不瞭解人的一顆心?人心若不動,任由挖心掏肺,也不會有絲毫搖擺,豈是小女子能撼動的?人的心若已經起了妄念,不見半寸肌膚,他們也會踏平皇甫世家的逍遙堂。
她的眼前浮現出小蘇穆那雙清澈的眼睛。
她要給他的,是一個天下。是古籍上書的——朗朗乾坤,禮樂國邦,不是這個分崩離析的世界,那尊寶座上,也不該坐著個昏聵求仙的老兒。
她一字一句教給小蘇穆的盛世大志,怎可食言?
荊南夢發了發狠,扯下自己的衣衫,將肩頭的桃花印暴露在月光中,如一團明亮的傷痕。“我勇猛的武士,想要看到這輕紗下容顏,就為我渡過悠然河去,殺光皇甫世家的走狗們,我荊南夢將是你們的——奪得逍遙堂萬刃寶座無尚權力的人,也將擁有我荊南夢的傾世容顏!”大廈將傾,勢如破竹。
鸞傾城夜半,荊南蘇穆被窗外嘈雜的腳步聲驚醒,一躍而起,推門出去,卻發現沿途人跡稀少,連他的姑姑荊南夢也不知所蹤,他一路跑一路找,轉至馬廄,望見有馬童一人,他並步上前,一把揪住那人的衣襟,冷聲問道:“我姑姑呢?”
馬童抖若篩糠,瑟瑟道:“回小君,夢郡主帶著咱們荊南武士們,連夜趕去悠然河了……”
小蘇穆悚然一驚,劈手奪過馬童手上的韁繩,策馬出城,熱汗從額上滾下,滲入眼睫,帶來刺痛混沌的感覺,耳邊依稀傳來昨夜荊南夢的叮囑:“再見姑姑的那一日,姑姑要你坐在最高、最威武的寶座之上。”
幽暗的大殿之內,萬仞寶座威嚴地矗立其間,彷彿有一種莫名的吸引人,誘著人靠近,懿滄群揹著手,獨自一人逡巡在寶座周圍,眼中滿是呼之欲出的野心,臉上也因這權利的引誘而換上了一層痴迷的笑,他試試探探地摸著寶座周圍,像守財奴摸著自己不可示人的寶藏那樣,就在這時他的心腹帶著侍衛火急火燎地衝入房內,懿滄副將連聲高呼:“澗主,大事不妙。”
懿滄群神色一凜,看向侍衛:“什麼事?”
侍衛結結巴巴開口:“報……報……”
懿滄群面露怒色,轉身斥責那名侍衛:“慌什麼神!”
侍衛緩過氣來,嚥了口口水,斷斷續續地說道:“稟告懿滄澗主,各大世家在荊南夢的蠱惑下,已經逼到悠然河北岸了,請澗主問命老堂主,我等該如何應戰?”
懿滄群聞言大怒:“什麼?這幫烏合之眾,跑到這裡來撒野,他們就不怕冒犯天威,就不忌憚逍遙流雲嗎?”
侍衛不住點頭,顯然也是嚇得夠嗆:“那些武士像是著了魔一般。黑壓壓一片,正要淌河呢!”
懿滄群一腳踹開了他,惱羞成怒道:“荊南夢,妖顏小蹄子,還想興風作浪?集結逍遙堂中所有的人,跟我走。”
副將領命而去。
懿滄群離開之前看了那萬仞寶座最後一眼,幽幽一笑,冷道:“近水樓臺還未得月,你們倒是心急火燎了。”
一群人來得火急火燎,去也去的火急火燎,很快逍遙城內便人去樓空。幽暗的房間內,一個侍從也無,唯有一個上了鎖的木箱孤零零地擺在地上,鎖頭在月光下發出滲人的寒光。
小芳聘牽著裙襬,躡手躡腳地推門進來,取來桌上一隻銀壺,猛的用力砸開了鎖頭,趕忙開啟箱蓋,只見小巍鳴滿臉淚花,抱膝呆呆地坐在中間,像是被嚇壞了,連哭也不知道怎麼哭。見他如此,小芳聘心都揪住,伸出手去助他跨出箱子,小巍鳴身上滿是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