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門客,見不得光也無妨,閨閣之中,也能曉知天下大道,也能替他運籌江山。
酒池微震,地縫裡崩出陣陣廝殺之聲。
蘇穆和含露皆不言語。靜靜地,任由那微弱的力量填滿空氣。
掘地三尺,酒池之下,是他秘密的籌謀,是他翻雲覆雨的籌碼。
蘇穆心領神會,摘下牆上古琴,橫架在面前几案,信手一撥,如萬里奔流,含露隨琴起舞,拖曳水袖將不同瓶中的酒麴倒入大缸之中,身形翩躚若蝶,舞動其間。二人興致正濃之際,一名侍女從外走入,向含露稟道:“娘子,一個老翁賴在咱們逸花樓不走,看著是要賣女兒。”
“人在何處?”含露問。
侍女答:“帶他們到娘子的含露小憩候著呢。”
“我這就過去。”
蘇穆聞言忿忿,也跟著一道甩袖而出:“混賬爹孃,竟要將自己的親生骨肉舍在此處?”
去了才見一名老翁牽著一名少女立在堂下,那女孩不過十三四歲,身量未足,卻也姿容秀麗,正偎在老翁身旁嚶嚶哭泣。含露上前先問:“老翁,是你要賣女兒?”老翁原本緊緊攥著女兒的手,下了狠心一般,一抹眼淚,硬將自己的女兒推到含露面前,泣聲道:“請娘子收了我女兒,留她在逸花樓。快,跪下。”
少女哭得泣不成聲,拽著父親的袖子只是喊爹,這一聲聲聽得蘇穆又驚又怒:“你這為人父母的,怎可如此狠心。”邊說邊從懷中掏出荷包拋給老翁,“拿去,帶著你女兒回家去吧。別留她在此,當男人們的玩物。糟蹋了。”
老翁慌忙擺手,接都不敢來接,只顧拽著女兒跪在地上,連聲道:“多謝這位爺,老漢我真的不要錢。只求娘子保她性命。”
蘇穆含露對視了一眼,覺得此事有些蹊蹺。含露問:“老翁,是有什麼難處?”
老翁哽咽道:“都是因那‘奴選令’,要我們鸞傾城的女子送給其他世家為奴為妾,誰知道,那些混蛋根本不把咱們鸞傾城的女子當人,老翁那些女兒們……被生生折磨死了……”說到這裡他幾乎泣不成聲,哭倒在地,“這最小的,眼看十六了,若是…再讓那些畜生給糟蹋了,叫老漢我怎麼活!”
蘇穆臉色激變,一掌拍在桌上:“當年之事,我們荊南世家已代價累累,可這些女子們有什麼過錯?!“奴選令”“禁武令”,竟使我鸞傾城女子終日惶惶,寧為歌女不願遠嫁,男兒孱弱,手無還擊之力!如此囂張跋扈的逍遙堂,哪有仁君的作為?想起來,當年的姑姑,無非也是為推翻這暴虐之政,何罪之有?只恨我那時候還是個稚氣孩童,否則……”
含露見他神情激憤,唯恐他口不擇言,急忙拉住蘇穆:“蘇穆君,小心隔牆有耳……”
荒唐的世界,清白女兒身,投奔青樓,爭搶著當個男人的玩物?
女孩哭成一團,道出原委,按“奴選令”的規矩,又到了今年的選妾時節,年滿二八,遠嫁他鄉,那定奪一生的男人,不過是個他姓的武夫獵戶,士卒兵役……那些男人,當她們是奴是妾是溫暖被褥的牲畜,只因她們是荊南女子。她們的一生便草草了結了——
終日惶惶,客死他鄉……索性做個故土上的歌女,那尚未發育完全的身體,不如毀在嫖客手中,再不濟,也是同飲荊南水,同食荊南米的人,一顆心也便死得其所了。
蘇穆憤然,是自己的無能。
“收了她吧。”蘇穆命令含露,起身,離開了。
含露頷首稱是,老翁連聲道謝,拜過不提。
出了小憩,蘇穆回首,見那兩名密探仍未離去,而是探頭探腦地坐在不遠處的桌邊,他恨從心起,快步上前,撿起筷子,狠狠插向密探放在桌上的手,痛得密探慘聲大叫。蘇穆冷冷威脅他:“不許你們的髒手碰我鸞傾城的女子。”
處理完一個密探,蘇穆怒目轉向另一名密探,抽取桌上的綢布,綢布如聽其號令,將密探團團困住,他冷笑道:“懿花澗的密探如此不堪,這樣歡喜隨行本君?那就跟我走吧!”
蘇穆拽著綢布一頭,推著密探往前走,密探失去控制,腳步凌亂,一頭撞到桌椅之上,疼得嗷嗷直叫。蘇穆一甩手,將其拋向一根石柱,密探被撞暈了過去。
一輛馬車從鸞傾城內駛出,車裡坐的就是這次“奴選令”中被其他世家看中的鸞傾城女子們,正以袖掩面,小聲啜泣,哭聲伴隨著轆轆的車痕逶迤了一路。一車子的大姑娘在其中嚶嚶抽泣,聲音飄出來,冤枉的,不甘的,卻也是女人的聲音,武士們聽著也彷彿成了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