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聘離了巍鳴居處,覺那日秋高氣爽,兼此刻的她春風得意,不由生了遊園的興致,一路分花拂柳,在園子的門口遇見送藥歸來的清婉。
狹路相逢。
清婉不意她會在此地出現,陡然與她見面,驚了一驚,纖手一抖,湯碗跌落在地,湯藥撒了一地,引來眾人目光無數,清婉忙俯身收拾,芳聘看著她慌亂動作,一笑:“小丫頭,當心點。”
清婉心頭一刺,捏著瓷片的手指慢慢收緊,努力壓抑自己的情緒。
芳聘打量她,覺得她面生,問道:“你就是那名醫苦海的徒弟吧?”
清婉隱忍地點了點頭。心中翻江倒海,苦海茫茫。
殺她,剮她,傷她,害她的人,竟相看不相識了。
二人之間,冥冥之中,有種微妙的異樣。芳娉也覺察了,但說清是什麼。
芳娉走了兩步,又回頭對清婉道,
“正巧本郡主身上也有些頑疾,煩請你與你師傅也給我瞧瞧吧。”
清婉低頭看著自己足尖,幾乎動用了自己全部力氣才應下她的請求:“是,長郡主。”
是夜,清婉和苦海在侍女的引領下走入後花園,芳聘搖扇冠華,早已恭候許久,二人先後行禮,苦海環顧四周:“此地人來人往,若要號脈,還請長郡主尋一安靜之處吧。”
芳聘擺首:“本郡主請神醫來,並非為了自己,而是別人。”說著她信步走至一布蓋住的獸籠前,廣袖一揮,將其一把揭開,獸籠中關著五花大綁的晟睿,像是不習慣這突兀而刺目的陽光,雙眼危險地一眯,望向站在籠外的苦海等人。
“這是?”苦海目露詢問之意,望向一旁意態閒適的芳聘。
芳聘悠悠道:“這是本郡主不爭氣的夫君,麻煩二位使個什麼法子,能卸了他一股子蠻力。”
苦海多少耳聞逍遙堂的密事,這長郡主之婿正是造反被殺的懿滄群內侄,現如今多少齟齬,怕是他這外人不能妄加置喙,因此是有什麼答什麼,一板一眼道:“老奴可設法將銀針布在駙馬的大穴之中,封住他的內力。”
“如此,便依神醫所言。”
清婉走近籠前,開啟藥箱,從一排針灸中,翻轉著挑出一支銀針,奉於苦海。籠中的晟睿因整個人被制,怒焰正熾,冷眼望著清婉,無意間看清她手腕上的一顆痣,不由怔住。
侍女小心翼翼開啟獸籠,引他們進去,芳聘遠遠道:“他已被金絲繩索困住,這繩索是鍛造萬仞寶座時所留,堅韌無比,他掙脫不開,你們別怕。”
苦海命清婉:“去,把他衣服撩開。”
清婉依言上前,揭開他胸前衣襟,晟睿蹙眉望著面前清婉,細細打量,忽然問:“我們從前是不是見過?”
清婉疑被認出,兀自一驚,轉念想到師傅就在近旁,心便稍稍定了定:“小女易清婉,無常塢醫者,閣下怕是認錯人了吧。”
晟睿仿若未聞,一雙鷹眼緊緊盯著面前女子,自顧自地問:“我們在哪裡見過?逍遙堂?還是懿花澗?你可去過懿花澗?”
清婉一個晃神,面前浮現了大片的冰川荒原,不過轉瞬之間又回到了眼前。芳聘聽到二人隻言片語的對話,驚訝地看了過來,清婉垂眸躲避,一言不發。苦海將銀針捏在指尖,趁機發功刺入晟睿的手臂,晟睿吃痛,才鬆了之前捏住清婉的那隻手。
苦海側首,命一旁正在發愣的清婉:“封穴。”
清婉回神,慌亂地避開晟睿緊盯不捨的目光,與師傅合力一道將幾枚銀針逼入晟睿的穴位當中。
晟睿雖天生蠻力,卻也不敵這穴位被封的劇痛,在銀針入體的瞬間痛暈了過去。
回程的路上,清婉忍不住好奇,問苦海:“師傅,這些天清婉眼前總在閃現些影像,可是夢碎河的藥效所致?”
苦海臉色微變:“你當日跌落萬丈懸崖,傷了頭顱,烙下的病根,與夢碎荷無關。”
“可是師傅……”
苦海似乎不想與她談及此事,乾脆地打斷了清婉:“記住,在這深牆大院之中,有些事,有些人,見了就當不見,不見權當見了。可明白?”
清婉遲疑,心裡卻很清楚,師傅所言不差,對目前的自己來說,報仇是第一緊要的事情。只是想起適才那人看向自己的眼神,心頭還是禁不住湧上一種奇異的感覺,這感覺無比熟悉,彷彿從前真的跟那名男子在哪裡見過一樣,清婉悵然地想,從前於她而言,已是前塵往事,不可再追,不能再憶,從此封緘於心,不必再提。
她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