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暴虐的周宣王,干將之子便一手拿劍,一手提住自己的髮辮,自刎,將頭顱遞給宴之熬,助他一臂之力。宴之熬拿干將之子頭顱見周宣王,殺之。”
殺字一落,巍鳴下意識地抬頭看去,蘇穆假意不見他目中眼淚,混若無事地奉上新茶與他。
巍鳴心頭顫了一顫,這手下的一盞茶,不肯接下,蘇穆所言之事,不肯接下。只怔怔地喚他一聲:“穆哥哥……”
在這個許久未聞的稱呼帶給他的觸動中,蘇穆心如磐石,一字一句朗聲道:“我荊南蘇穆,也願為天下,為你,效仿宴之敖。”他舉杯向蘇穆,一飲而盡,以示他心。
“你可拿著我的性命,告知天下世家,是我和依依意圖篡位,在逍遙堂內,奪權長郡主,以巫蠱之術防禦逍遙堂各關隘,在逍遙城外,盜取信符勾結異族,意圖挑起世家紛爭。”
巍鳴雙手輕顫,那杯中之茶如何也飲不下,他凝眸看去,那碧綠一潭豈是茶水,分明就是蘇穆的血淚。
蘇穆卻已把生死置之度外,淡淡一笑,提壺為他斟茶,舉杯請他再飲,正視著他的眼,清楚道:“此後,皇甫巍鳴大義滅親,賜死君妻荊南依,剿滅外戚荊南蘇穆殘部,謹遵法度,公正嚴明。一來解除此時危難,二來確立君威,讓世家們不得不馬首是瞻,以你為君,方可團結一致,共抗強敵。”
他看不到的凱旋而歸,清朗太平,全都留予巍鳴。
巍鳴悚然搖頭,面露懼色:“萬萬不可,如此一來,荊南世家百年名譽將毀於一旦。蘇穆君也將成千夫所指的罪人。”
蘇穆釋然一笑,淡淡道:“朝聞道,夕可死。更何況是為保全天下之正道。蘇穆死不足惜,只是,牽連了我鸞傾城的子民,要世代受到史官詬病了。”
無火亦無光的空室,二人就在這幽暗之地看著彼此。萬籟俱靜的剎那,卻能分明感覺彼此心底的滔天駭浪。
這一刻,志同道合,同袍而戰。
天下的出路,是蘇穆的死路。他知,他亦知。
蘇穆徐徐飲下他手中那杯茶,以空杯致敬巍鳴:“我命託付於你,望君不負,做一代賢明之君,庇護百姓安居。”
巍鳴起身整衣,離開座位後退數步,四肢觸地向蘇穆行以大禮,久久不起,良久,才有壓抑的抽泣聲傳出。
蘇穆惻然,笑著徐徐起身,走出書院,走進那幽幽的昏暗之中。
巍鳴久久未起身,悲泣良久。
第二日,葉蘭早起晨練,走到院中無意間發現古琴邊放著蘇穆送給自己的風哨,葉蘭不解它為何在此出現,拿起細看,忽然一道白光閃過她心底,她猛然一凜,幡然領悟。
葉蘭心一沉,掉頭奔向即巍鳴即將出徵的甬道奔去。
風哨在手中漸趨溫熱,心卻像這蕭索的秋季一樣,漸漸冷了下來。
“蘇穆君……”她抬手拭去面上滾落的淚水,向著遠處喃喃道,“你求的最後一舞,蘭兒竟然都沒能遂了你的願……我們三人,怎會到了如今……”
長長的甬道,長長的苦難,跑也跑不完。
巍鳴早已出征而去。
葉蘭跌倒在地,嚎啕大哭……往事如在昨日,故人生離死別。
驚鴻劍舞,策馬射箭……杜若定情,飲酒梨園……
在這世間,他們三人終歸逃不出命運。
她翹首望向天際,神色漸漸肅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