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抬起頭看他,眼神中似乎多了些類似商榷的意味,她突兀地開口:“我們回無常塢吧。”
傅昊郗一驚,本能地向他確認:“什麼?你要跟我走?”
荊南依歪著頭笑看他:“你說過,回去了,為本郡主造一座城,金屋藏嬌。可還作數!”
傅昊郗連忙點頭,生怕遲了一刻她突然反悔:“當然作數,天下人皆可負,唯你不負。”
荊南依雙目雪亮,一瞬也不瞬地逼視著傅昊郗:“好,我們即刻便走。”
傅昊郗沒想到這樣迅速,一聽之下就有些猶豫:“要等等……”
荊南依忽的任性了起來,蠻橫道:“等不得,我就給你一次機會!”
他望向她小腹,目光幾乎稱得上懇求:“那等孩子出生以後……”
荊南依面有薄怒,忿忿道:“你既不肯……”
傅昊郗心頭一緊,不安地看向荊南依,只等預料中的怒氣來臨。卻見荊南依展顏一笑,俏皮道:“那我先陪你喝酒吧。”
若她真像她所表現出來的那樣乖巧,就不是他記憶中所熟知的荊南依。傅昊郗暫且壓下心底疑惑,不動聲色地觀察她舉動。她為他斟酒,提壺的手微不可察地顫動,傅昊郗佯裝不知,從她手中接過酒杯時輕輕一閃,震出幾滴在地,但見濃煙起,酒有劇毒。
傅昊郗豁然抬眸直視她的眼:“你要殺我?”
荊南依被他戳破也不慌張,毫無懼色地看向他,說出的每一個字都浸著凜然恨意:“加害夫君者,死。”
無法遏制的一股蕭索涼意侵上心頭,整個人頓時如置寒潭之中,傅昊郗抵守著最後一點希冀,近乎哀求似的問:“方才要回無常塢,全是在騙我?”
既已撕破臉皮,荊南依也不屑掩飾她的冷笑:“誰稀罕你的金山銀山?本想騙你回無常塢去,找人結果了你,你不肯,偏偏逼著本郡主親自動手……”
傅昊郗瞳孔猛的一縮,怒中的他伸手,不管不顧地一把抓住了荊南依的衣袖,拖她到自己眼皮底下,盯著她的眼一字一句道:“你為了他,竟然如此!”
荊南依一步不退,爭鋒相對地回視他:“他是我的夫君。”
他額間青筋忽然一跳,臉色猙獰的嚇人,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齒間碾出,帶著不死不休的恨意:“你要他的心,怎不見我之心!”
荊南依帶著哭腔,不留情面直接道:“我夫君是荊山之玉,豈是你可比?放開我。”
怒氣漸起,以燎原的姿態一寸寸攻陷了他的心,理智漸漸棄他而去,手下因為用力失了章法,荊南依在他掌間不住掙扎,他渾然不覺,憤怒如火焰灼燒著他的心,那一瞬間,他甚至想過殺了面前這女子。
愛得要殺了她!這念頭熊熊而起,就再也難以鬆手。
荊南依力有不逮,恨意叢生,在生死一線之間她撲上前去,用嘴狠狠咬住傅昊郗的手臂,傅昊郗雙眼赤紅,像是入了魔,哪怕血流滿衣也不放手,衣袖因她的拉扯漸漸下滑,荊南依不經意滑過一眼,目光觸到他裸露手臂時,她有剎那的愣怔。
察覺到她的反常,傅昊郗下意識地順著她目光望去。
此刻她看的是他手臂上的一顆胭脂痣。
傅昊郗有些不解,只見荊南依緩緩抬頭,臉上似絕望又似崩潰,兩行眼淚蜿蜒而下:“竟然是你,原來是你……”
承受不住這發現帶給她的巨大打擊,她一暈,軟在他懷裡。傅昊郗大驚失色,打橫一把將她抱起,撥開那些聞聲進來的侍女們直奔自己寢殿,將她小心放於床上,而後回頭向外高聲吼道:“大夫,還不快請大夫過來!”
一陣兵荒馬亂之後,大夫趕到此地,確定荊南依只是氣急攻心才致暈厥,並無大礙之後,傅昊郗仍不放心,寸步不離她床邊,握著她一隻手,目光更是捨不得從她臉上移開片刻,大有在她床邊守到天荒地老的架勢,這時苦海悄然走入,屏退了那些服侍的侍女後,在他耳邊密語了幾句,傅昊郗臉色一沉,轉顧他,冷冷地問:“真的麼?”
苦海暗暗點頭。
傅昊郗沉吟片刻,交代侍女好好照顧荊南依後,轉身闊步走出房間。
原本一直陷於昏睡中的荊南依在他的腳步聲徹底消失之後,悄無聲息地睜開了眼,目中斂去了一切多餘情緒,只有一道幽微冷光滑過。
她掀開被子起身,先打發掉房中的侍女,而後走到鏡子前,開啟案上妝奩,對鏡梳妝描眉,精心裝扮起來。
抬頭望向窗外,她在這困城中久居,卻不知道春在何時已悄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