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走近才知那小店原是一家酒廬,依山傍水而設,前面就是那片開得無收無管的梨花園,背後一彎小溪緩緩流過,清澈見底。賣酒老翁拿酒上來,依次擺在他們面前,葉蘭道過謝之後,主動為二人杯中斟滿酒,先行舉杯祝酒:“今日無君無臣,無過往瓜葛,我們三人在此忘卻凡塵。”未等二人言語,仰頭將那酒一乾而盡,亮出空杯道,“好久沒有如此爽快了。”
蘇穆望向葉蘭,也幹了一杯。兩人心領神會相視一笑,無聲的默契就在那一笑之間流轉。巍鳴吃味,也端起酒杯,痛快地飲盡,挑釁地將那空杯倒扣在桌上,望著蘇穆葉蘭道:“浮生若夢,我們重新來過。”
酒過三巡之後,葉蘭喝得滿面緋紅,巍鳴東倒西歪,蘇穆此刻也是眼神恍惚,葉蘭勉力舉杯,醉態可掬地向著在座的兩位道:“再來……酒逢知己千杯少……我們還差著數呢……”
“良辰美景,良人至交,這世上最珍貴的東西,蘭兒都有了,蘭兒甚是歡喜。管他明朝何處,管他的家仇國恨,蘭兒今日要恣意人生。”說罷舉杯再飲,如是三杯,蘇穆擊節讚道,“明日無論生死、無論歸宿,都只記今朝吧,你我三人曾天涯共此時,便也瞭然無憾了。”
巍鳴拊掌:“君心似我心,不負肝膽意。”
二人不約而同地望向蘇穆,心中肝膽之情盡在那杯酒之間,葉蘭又飲一杯,已臨近了大醉的邊緣:“我三人志同道合,永不分離……蘭兒絕不反悔……”蘇穆見她搖搖欲墜,連忙起身去扶,轉側瞥見巍鳴同樣伸出去的手,想到眼下自己身份,最終還是選擇黯然收手,將葉蘭推向了巍鳴。巍鳴扶著醉酒的葉蘭,讓她小心地靠在自己肩頭,抬頭望向蘇穆,壓低聲音道:“當年大婚前夜,蘇穆君本想帶著蘭兒遠走高飛,可不知什麼原因,蘭兒還是紅妝出現在我的逍遙堂中,等著嫁我。現在想想,倒不如跟著你去了,蘭兒也不會因為我皇甫世家的逍遙流雲,身陷險境。”
蘇穆憐惜地看著闔眼睡著的葉蘭,滿是心疼之意:“此時,你還沒有了然葉蘭的心嗎?當年,她舍了我,為的是你。”
巍鳴驚喜地抬頭:“真的嗎?”
蘇穆澀然一笑,避開了他的目光:“依蘭兒烈火性情,就算是刀山火海,閻羅大殿,為了心中所想,也勇闖無憾,怎會害怕身陷兇險?”
巍鳴望著他,不想漏過他面部任何一點細節變化,意味深長道:“那蘇穆君呢,還是待蘭兒如當初?”
蘇穆一怔,他本可以順勢撇清和葉蘭的關係,但是面對這個問題,面對巍鳴,他還是選擇聽從自己的心:“無論蘭兒歸何處,當年,在竹林中,我已承諾,荊南蘇穆心中住她一人,我絕不會坐視不理,任由其他世家為了得到秘籍傷害到蘭兒。我必守她,護她。”
巍鳴望著肩上的葉蘭:“有蘇穆君此言,巍鳴就心安了。就算我死了,這世上唯一能託付蘭兒的,也唯有你。”
蘇穆提壺替他斟酒,搖頭道:“你的命,是逍遙城百姓的,是悠然河南北世家的,哪裡是說死就可以死的。”
巍鳴飲酒嘆氣:“我一直不懂,為何悠然河的寶座上插滿了刀劍利刃,君父,祖父,我的祖宗先人們坐在其上,不覺得陰森嗎?如今我才了悟,當王者,便要用一腔子的熱血將這刀劍捂熱了,壓在身下,旁的人,才不敢妄動,身邊的愛人,天下的百姓才不會被這些鐵傢伙所傷。”
蘇穆點頭贊同:“參天大樹,才可廕庇子嗣。”
巍鳴狀甚感慨:“鳴兒本是個無用的,小時候,就想著能逃出了逍遙堂,做一個遊山玩水的自由身,現在,怕是不能夠了。”
蘇穆澀澀一笑,舉目望向山外:“遼闊大地,其實,不過只有一條為你的路,逃到哪裡去。那張寶座,等著是一個殉道的人,一個能守護天下大道而甘願捨生的人。”
巍鳴循著他的目光看去,看飄渺流雲曳過山頂,像是下了決心,篤定道:“鳴兒雖還做不到你說的無私為公,為天下,至少為了蘭兒,為了逍遙城不被其他世家屠戮,我也會回去的。”
蘇穆朝他一欠身,真誠地致謝:“蘇穆替這些人謝過巍鳴君。”
二人無聲對視,蘇穆先行舉杯敬巍鳴,巍鳴與他碰杯飲過。蘇穆看著他說:“天命所歸,氣數使然。”
巍鳴付之一笑:“命運如此,泰然處之。”
得他如此態度,蘇穆心下一鬆,再度舉杯望向他,巍鳴會意,二人如同盟誓一般,一飲而盡杯中酒。
獄卒一覺睡醒發現蘇穆不翼而飛之後,連滾帶爬地跑去稟給芳聘,芳聘聞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