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海找到葉蘭的時候,她正獨自一人守在藥廬,盯著那將沸不沸的湯藥出神:如今,鳴兒形同軟禁,如何尋到流雲為鳴兒醫治?蘇穆君又生死未卜……苦海悄然走近,見那藥將要溢位,便在旁出聲提醒:“姑娘小心。”
葉蘭這才驚覺,慌忙將那湯藥從火爐之上取下,回頭見是苦海,立刻起身道謝。苦海忙不迭擺手:“姑娘折煞我了,這次是我們塢主吩咐我,想在藥房見姑娘一面。”
葉蘭面有疑惑:“無常塢主?”
苦海點頭,在她同意後,便引她去藥房,自己退到門口把守,防止有人接近。
傅昊郗見她出現,也不遮掩,開門見山直接道:“小可是生意人,想與姑娘做一筆買賣。不知姑娘是否願意?”
葉蘭問:“什麼生意?”
傅昊郗從懷中掏出一張密函,亮給葉蘭:“只要蘭姑娘借巍鳴君的堂主金印一用,在這密函上拓印,小可必定有法子救蘇穆君。”
葉蘭接過細看,抬頭向他求證:“塢主想要巍鳴君下詔書,保全依郡主腹中之子成為逍遙堂的繼承人?”
傅昊郗點頭。
葉蘭不由大感訝異:“無常塢一貫不問朝堂之事,不知塢主為何此時染指?”
“不瞞葉蘭姑娘,當年荊南世家夢郡主一女嫁多夫,兵逼悠然河,被亂羽射死,與小可有關。”
葉蘭頓時一驚,多年前的舊事,卻從一個看似毫不相干的人嘴中道出,讓她倍感意外。
“那召喚漫天烏鵲的殺手,穿的便是小可家傳的黑羽衣。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這是我們欠荊南家的。”他的語氣中含著分明痛意。
葉蘭頷首:“原來如此。”
傅昊郗低首,笑得赧然,繼續道:“況且,小可與郡主相識於微時,便傾心愛慕,雖不能成姻緣之美,小可卻必捨命相守,保她周全。”
葉蘭頗覺意外,再看傅昊郗時目中也多了一層同情的光,想來人生也非事事順遂,連看來如此無慾無求的無常塢主竟也有如此情動。
“沒料想,看破紅塵的無常塢主,竟因情而動。”
傅昊郗一笑,望向葉蘭,認真道:“人生當真無常,閱千人,歷萬事,又如何?世間的大道理,終歸抵不過一個情字。葉蘭姑娘不也因情而動嗎?”
葉蘭淺笑,盯著那張密函良久,並未立即接過,而是抬頭再次跟傅昊郗確認:“你當真可以救巍鳴君一命?”
“我可以助你們逃出逍遙堂。”他自負答。
葉蘭暗暗想,如今鳴兒形同軟禁,蘇穆君又生死未卜,現下只有仰仗傅昊郗。如若想要救巍鳴《逍遙》之痛,必須離開此地,前往御風城,方能得到《流雲》。
終於她下定決心,伸手接過那密函。
傅昊郗略一欠身,風度翩翩地請求:“那就有勞姑娘了。”
巍鳴的住處,如今也只有葉蘭可準自由出入,芳聘大概也是料準了此刻的葉蘭孤立無援,起不了什麼風浪。葉蘭關上房門,走到昏睡的巍鳴床邊,無言注視他片刻,心裡默默道:抱歉。然後她俯身靠近,輕撫巍鳴衣衫,順著衣服的紋路尋到了金印的位置,彎腰從他脖上摘下,就著昏黃的燈光蓋在那密函之上。
按照計劃,苦海端著食盒往巍鳴住處走去,果不其然被守在門口的皇甫侍衛攔下:“幹什麼的?”
苦海賠笑:“給巍鳴君送藥的。”
侍衛指著那盒子,簡單命令他:“開啟。”
苦海依言照做,開啟食盒第一層,皇甫侍衛探頭去看,那湯藥騰起的熱氣撲在他臉上,他眼前一花,神色漸漸迷離,喃喃道:“哦……進,進去吧……”
苦海心照不宣地一笑,蓋上食盒,推門進去走入房中,葉蘭起身相迎,苦海呈上食盒,躬身道:“巍鳴君的藥煎好了,蘭姑娘尋的藥引子可備好了?”
葉蘭回頭望了一眼仍在睡中的巍鳴,將袖中的密函遞給他,他要接,葉蘭的手卻忽然往回一縮,苦海抬頭,以目光詢問葉蘭。
“藥引早已備下,只是這藥效,可是塢主當初承諾的,有奇效?”
苦海承諾她:“姑娘放心,保證藥到病除。”接過密函之後,他轉身離開。
葉蘭開啟食盒,端出湯藥,再開啟食盒夾層,在夾層之內發現了一件白色羽衣,抖開一看,才知是荊南依的羽霓裳。
其下附有一張字條,寫著:若有離開,可憑此衣。待葉蘭閱完其上的字,那字條無端自燃,頃刻之間化為灰燼。
荊南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