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舟推開輕波,朝池中心駛去,停在蓮葉遮擋的深處。巍鳴脫了腳上的鞋子,雙足探入水中,雙手枕在腦後仰躺在舟上。荊南依也學他,歡喜地放腳入水中,池水清亮,水下有魚兒啄吻著她腳丫,令她咯咯地笑出了聲:“真好玩兒。”
“抬頭看。”巍鳴輕聲提醒她。
荊南依躺在船上,透過遮天蔽日的仰頭望去,但見星河漫天,流光傾瀉,仿如置身夢中。
巍鳴飲了一口酒,滿腔的愁緒和煩惱都好似被酒意沖淡,一切俗事都暫時地拋諸腦後,好像又回到了從前那無憂無慮的日子。他出聲吟道:“醉後不知天在水,滿船清夢壓星河。”
荊南依側首看他,雙目脈脈含情。
巍鳴全然不察,笑著問:“妹妹,你可知道,逍遙堂四季之內有兩時最佳,荷葉田田之此時,大雪紛紛之彼時。”
“是麼?”她雙眼一亮,大概是想到了什麼,眸光又黯淡了下去,“我們鸞傾城四季如春,所以我從未見過雪景……”
巍鳴溫和道:“等到了臘月,我帶你去逍遙山頂,一覽萬里雪飄。”
她睜大眼睛,高興地說:“說話算話。”
巍鳴點頭:“君子一言,駟馬難追。若是你不嫌棄,大可以認我為兄長……我,我原本有個妹妹,只是不知所蹤,有時候看到了你,就像看到我今生或許再無機會見面的妹妹一樣。其實,你我氣味相投,定能成為交心的好酒友。從今往後,我會像對妹妹一樣對你,這逍遙堂有許多好玩的地方,我也會帶你去一一玩耍。”
荊南依臉色一沉,像是覆了一層冰霜,賭氣道:“我姓荊南,你姓皇甫,我們算哪門子的兄妹!”隨後便冷著臉嚷嚷起來,“走了走了,我要走!”
巍鳴不知她為何突然變了臉色,想了想,長嘆了口氣道:“也罷,回去吧,本君也該回去喝藥。”
回程的小舟停在原處,荊南依也像是真的動了怒,下了船扭頭就走,巍鳴搖頭一嘆,直把她當成發脾氣的小孩子,自顧自轉身回了寢殿,意外遇見在殿門外等他回來的葉蘭,他心頭一暖,快步上前,喜悅道:“你來了……”
葉蘭微笑:“你怎麼才回來,藥都涼了。”
巍鳴小心扶著她些,語氣溫柔:“外面冷,走,我們進去說。”
葉蘭從侍女手中接過湯藥,遞給他,巍鳴束著雙手,語氣好無辜:“手好痛,拿不動,蘭兒,你餵我嘛……”
侍女們紛紛捂嘴竊笑。葉蘭因外人在側,正尷尬地有些不知所措,巍鳴正了正色,命左右:“你們退下吧,這裡不用你們服侍了。”
等侍女走後,他才又笑嘻嘻地湊到葉蘭面前,腆著臉說:“這下可以餵我了呀。”
“你長手是為了幹什麼啊?”葉蘭斜著眼瞅他。
“為了好看。”他理所當然地回答。
葉蘭撲哧一聲被他逗笑,沒法只得一勺勺餵給他,明明奇苦無比,巍鳴卻喝得滿心歡喜,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著面前女子,唇角笑意不歇。葉蘭忍不住朝他翻了個小白眼,嫌棄道:“真像小狗啊……”
他不甘示弱地朝她汪了一聲,張口輕輕咬住她拿湯勺的手指。適才他還把那荊南依當成孩子,如今來到葉蘭面前,他竟是比一個孩子還不如了。葉蘭真是又好笑又好氣,用空著的另一隻手捏住他鼻子,迫得他喘不過氣,不得不張嘴呼吸。
“敢不敢,還敢不敢了?”
巍鳴忙舉手求饒:“不敢了不敢了。”
葉蘭見他雙眉輕蹙,知是良藥苦口,他礙著小君的面子不想聲張,遂從盤中取了一粒杏子塞入巍鳴口中:“給給給,知道你吃不得苦,特備下甜杏子給小君。”巍鳴順勢挽住葉蘭的手,將她攬在自己身邊,葉蘭一時難以掙脫,正要著惱,巍鳴將杏子一分為二,自己吞下一半,將另一半以親吻的方式喂入她口中,葉蘭的臉登時紅透,聽見他笑意盈盈地開口:“此杏如洞房之合巹酒,蘭兒一半,鳴兒一半,三生終相伴。”
葉蘭含羞吃下,巍鳴怡然笑著,繼續道:“有蘭兒悉心照料,病著也是樂事。”
葉蘭攥緊拳頭,輕輕地錘了他一下:“天底下,也唯有你樂意當這大病貓?”
“如果有蘭兒在,小君我寧可天天病著……”
“怪話連篇,還詛咒自己病著,喝你的藥,不許說這些不吉利的。”
巍鳴只是微笑,將杏核放在桌上,用玉璽砸開,嘴內一邊道:“一半一半,和而生子……”
葉蘭聽得滿臉緋紅,嗔他道:“小君胡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