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影影綽綽的人影在搖曳,其上繪製的紅蓮彷彿也浮動起來,碧波瀾影好似也在流動,漣漪緩緩,勾勒出少年清瘦又挺拔的身線。
時青尋臉一紅,頓了一會兒,想起來自己應該轉過身去。
她翻身的動作弄得有點響,又因視線朝去白牆邊,是故沒發現屏風後的哪吒也身形一頓。
“尋尋?”他的語氣似有一分關切與疑惑,“怎麼了?”
“……沒什麼。”她隨口應道,差些磕巴。
哪吒沒再問了。
閣樓裡,許是因為窗欞較小又高,當屋內有些逼仄時,空氣也好像浮躁起來,時青尋覺得臉熱,臉熱的感覺傳遞到身上,又變成了渾身的一種躁熱。
還好現下里她躺著的床不是上回躺的那個,不然想起自己在床上被五花大綁的樣子,恐怕真會心有異樣……
胡思亂想之際,驀然地,柔軟的床榻陷下去一點,蓮香撲面,與她自己身上的香氣融合,逐漸馥郁甜膩。
是哪吒躺上來了,這是第一個想法。
第二個想法是……太甜了。
腦子裡暈乎乎的,一時不知道怎麼去形容是哪種甜,蓮花的香氣甜,他整個人好像也甜甜的。
屏風前勾勒的身線,與先前月下他露出的大片雪白肌膚在時青尋眼前相疊,弄得人更暈了。
應該是太熱了,那點躁熱讓人變暈了。
“尋尋,睡了麼?”
“沒呢。”
哪吒並沒有靠著她,比之千年前那張小的可憐卻要躺下他們兩個的床,昔年他們甚至還要背貼著背睡,如今兩個人之間的空隙或許還能再塞個人。
“尋尋,我想起千年前你給我送禮物的時候了。”
時青尋對這段印象不是很深,纏金蓮玉串帶來的記憶,好像真是她真實的記憶,有些很清晰,有些又彷彿她自己也只含糊記得,“嗯?”
哪吒好像之前就說過,她曾經也給他送過禮物,可是她竟然不記得了。
“有一夜,大浪之後,岸邊捲來了很多晶瑩貝殼……”
哪吒的聲線清冽乾淨,像夜風輕拂,渡來清涼。他甫一開口道來,時青尋還就真想起來了,不由啞然失笑。
她轉過身去,一眼撞入少年正因陷入追憶,而分外恬靜的烏眸。
那是一年初秋,天尚未真正涼快下來,空氣裡仍有驕躁熱意,唯有傍晚的海風蓄起些許涼。
雨後的傍晚,天空並不會沉,反而因氤氳水汽在空中盪漾,顯現出更加豔的赤霞光暈。
小時候的她驀然在海邊看到了很多先前不曾見過的好看貝殼,憶及前日從漁村學了制線的手藝,決定要給哪吒做條手串戴。
因為彼時她覺得哪吒一身白看上去太素淨了,需要一個彩色的東西襯一下。在手頭沒有其他更好的材料時,會在陽光下折射出斑斕光影的貝殼就很合適。
而且她不想假手於人,沒有找哪吒幫忙。
反正沒有網路的世界空閒時間很多,乾脆一點點用銅針給貝殼穿孔,弄了好些時候。
小時候視力好,精力也好,那天她興奮趕工幾乎弄到後半夜。
然後哪吒催她睡覺了,明明他是個神仙,但那時候的他比她還作息規律,像老幹部一樣。她玩到興頭上猶覺不困,哪吒頭一次很強硬地攬著她的腰,就把她扛床上去了。
她就在那時侯掏出了完工的手串。
她還記得彼時哪吒錯愕良久的樣子,燭火晃盪下,更顯得那小少年純潔無暇。
“好傻啊。”回憶起黑歷史的時青尋想笑。
因為那個手串吧,由於她的手藝實在太差,穿孔的時候其實弄出了很多裂紋,貝殼很脆,哪吒才戴上就掉了幾個下來,稀里嘩啦掉在了床上。
可能是潛意識裡想忘記這段黑歷史了,所以夢裡也直接大致略過。
“不傻。”此刻,哪吒低聲道,“彼時我很喜歡的。”
這下時青尋微微怔愣。
那串手串,她記得因為沒做好,第二日基本已經七零八落不成模樣,最後,她就乾脆把它“放生”大海了。
那時候的哪吒尚且不太會表達自己的情感,等他外出一趟再回來,聽她說清理了一些雜物,他的神色也依舊淡淡。
可如今想來,彼時的他,好像是將目光在木屋裡逡巡了好幾遍。
他很喜歡麼?
往事已逝,而令人欣慰的是,千年後的哪吒終於學會了明示自己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