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由得問。
他的眼中是怒意,瞳孔微縮,又如惶恐。
為什麼?
“……沒什麼。”再次藏匿了情緒,哪吒只是淺淺勾出笑,與她解釋著為什麼不同意,“你想拜師,可師父定下的規矩是需獨身上山來,乾元山險峻,我卻幫不了你,心中自然擔憂,因此不願同意。”
對於彼時是凡人的時青尋而言,那座乾元山,實在是太高了。
那是凡人無法企及的高度。
但哪吒並沒有如所言的那般擔憂,那時候,他與她並不算那麼熟悉,他只是靜靜駐足山頂,遙遙望她,目睹著她一遍遍往上爬,怎麼也不肯放棄。
孤單到甚至有些孤僻的少年,內心祈望得到旁人的關注,得到屬於他的駐足。
他日日看著時青尋的身影,忽然,心中生出了一個古怪、又令自己怔愣的想法。
為何不肯放棄?
乾元山中,並無她要堅持什麼的理由。
如果非要有,難道是因為他?
這座和雲樓宮別無二致的清幽高山,她誰也不識,只識得他。
“所以我最後沒上去,是吧?”
哪吒看著她,點了點頭,“嗯。”
——不,她上去了。
乾元山上,太乙真人問她為何堅持,這也是哪吒那段日子存在心中的疑問。
她很坦然,不像他自小活在李靖的反覆殺念之中,她對任何人都不存提防之心。
她回答道:“我要回家。有人告訴我,修煉成為仙人,我說不定就能回家了。”
那一次,哪吒才知,原來這個看似在東海岸邊獨自生活的凡人姑娘,她原來還有另外的家。
她並非是孤身一人,她與他完全不同,也並不是為了他而堅持上山。
這並沒有什麼,他偶爾會見到李靖對金吒木吒的寬容,人慣常擁有美滿,只不過他沒有而已。
可不知為何,他心裡還是忍不住升起一種被背叛的怒火。
——以及妒意。
世間人皆圓滿,只有他生來是災禍之兆,被人避之不及,無人在意,也什麼都不曾有。
時青尋有一個家……
意味著,她會有一日,離開這裡。
離開東海,離開乾元山,她是異世界的人,一旦離開,任何人都無法探尋到她的蹤跡。
只不過,他的師父並沒有答應。
太乙真人說她天資平平,且靈魂薄弱,他也看出了時青尋並非這個世界的人,卻並未點破。
後來,太乙真人還特意與他說過這回事。
時青尋是凡人,但絕不是普通的凡人,異界的幽魂心存執念,她對回家的執念難以想象,才得以凝出□□,在這個世界定居,期望尋找到回家的路。
“然後呢?”
眼下,時青尋仍在問他。
“拜師不成,我就應該回東海了吧。”
“……嗯,我陪你回了東海。”他望著她那雙毫無察覺的眸子。
就像是懷有某種嘲諷的惡意,他難得主動替師父擔任了這個送她回去的任務,天生惡劣的神,很難學會設身處地為他人著想。
陪她的一路,他什麼也沒有說,看著她失落至極的樣子,心中甚至想的是——
只是孤身一人而已,便覺難以忍受?
不如將她困在東海,讓她也感受孤單還不得自由的日子,像他感受過的那樣。
一定會更難受吧。
彼時的他,不喜看見他人的歡愉,但在他人痛苦之時,也不會生出一絲憐憫。
“嗯……挺像我的,幹不成就抓緊放棄,雖然不能拜師,但在東海邊種地也不是不可以。”時青尋隨口笑著。
因為哪吒並沒有提到,所以她並不知自己當時想回家的事。
只覺像是抱有一種隨遇而安的心態,從小被愛圍繞的小孩會很懂如何調整情緒,也因為愛知足,不會死鑽牛角尖。
在家人沒有離世之前,時青尋就擁有很多愛。
愛讓人強大,但在某些時刻也會讓人陷入迷障,無法自拔。
比如剛剛失去之後。
哪吒垂下眸,原本他又想說本來就是你,最後卻頓了頓,意味不明道:“的確像你……”
她是始終不曾改變的性格。
時青尋某些時候異常固執,有時卻乾脆得很。
這並不衝突,她固執地想要回家,卻並不覺得只有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