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
“就那個寄生蟲?書呆子?笑話,借他十個膽,放馬過來!哼!想當年,我那麼踐踏他,而且一次次,都沒敢動我一個小手指頭,現如今更無需多濾!”
古淑華在那兒搖頭,“你瘋了!真的瘋了!”她站起來,就走。
“媽!~?”
“他離那個時候不遠了!”
“你究竟要幹什麼?我媽不是為了你好,她能上咱家門?你去把她叫回來!”淚水在古鈴的眼圈裡打轉轉。
“要去你去!杞人憂天!她是怎麼想的?哼!”
小木匠賈令才正在自留地裡潑糞水,閒置了一冬又大半個春,該種點兒什麼了,賈大忠就慢慢消停走過來,柔和的風,將屎味傳得很遠,一副躊躇滿志的樣子,賈令才最初不以為賈大忠不是來找自己的,也就沒打招呼,一門心思按活幹,他是那一輩人裡的人尖,在很小的時候,就想把日子往嶄新裡過,可是身逢那個世道,父親因為被割資本主義尾巴,在後背割出個雞蛋大的窟窿,雖好利索了,但看著恐怖,賈令才兄弟四人,他行三,沒有姊妹,他小子在很小的時候,就表現出成人才的思維:娶媳婦,過日月!兄弟四人很快分居異爨,先旁人一步,走到那代人該走的人間正道上,除了精湛的木工手藝,還精通各種農活,耕地打場樣樣在行,土味理想也是理想,他曾經以自己的行為,感染過我,我雖自命清高,做不到他那樣,畢竟是另一種榜樣的力量存在,務實,才是一代農民該有的樣子,是平凡人就要過平凡的生活。他雖比我年長十多歲,但他過早地開啟務實之門,日子拖沓,到了1982年前後,他已經敏感到社會即將發生深刻變化,他先人一步,毅然丟掉他精通的木匠活,在苦澀裡,幹起了當時並不安穩,卻很來錢的打破爛生意,別人還在觀望,搖頭嘆息,他已經在那個領域裡混得風生水起,走洲過縣,貨運貨出,很是繁忙,我曾經因為囊中羞澀,找他借過錢,那時,正是我高中畢業之後,我聽從伯父李建輝的建議,考取當時淮水專區的合同教師,他希望我能象苗建勇那樣:成為民辦教師,以一二十年青春為代價,最終轉為公辦教師,說實話,當時我是感激伯父這樣安排的,可以一邊教書一邊寫作,讓自己擅長成為可能,從未想過參加高考,我以賭徒的心理,忍受著生活的飢寒交迫,別人的白眼譏諷,不婚不育的信念,想成名成家,堅持長達幾十年的不懈寫作,這究竟是一條不歸路還是一條異樣難走的路,我一直堅持到四十歲,妹妹李子蓮1990年冬出嫁,2001年弟弟李子安結婚,我仍然我行我素,孑然一身,視錢財如糞土,2000年,我自辭下海,到鍾吾市區去混,去過少華服裝學校,去過文聯,開過婚介所、職業介紹所,總想蛻變,可還是象個可憐蟲,在別人已經發家的時候,我依然堅持,這其間有渾噩,有清醒,更多是沉淪,滋味千般,唯我獨享,一個人,邂逅了一個人,她姓秦名春香,她改變了我的生活,雖然我的某些習慣與生俱來保留下來,但我已經脫胎換骨,艱難走上了一條俗人之路,這時賈令才才和我談論起人生的真諦。
“北爺,你是久有凌雲志的人,我們作為旁觀者,不敢打擾你,生怕把你給耽擱,現如今你能知途迷返,我很心慰,那條路太難了,走不通,時也運也命也,我們生就的環境,決定了我們的命運,你是李建木的兒子,不可謂不聰明,就象你當初考大學一樣,如果你退而求其次,考淮水師範,而不是北大清華,說不定你現在很可能不是老師,有可能是校長,或者更高,這正應了魯迅那句話:言太誇則實難副,志極高則心不專!我們看到了你的努力,可……我也不想過眼下生活,但因肩挑重任,必須這樣:因為我們承載著太多人的希望!理象太過豐滿,現實又太骨感,硌手!”
這是很多年之後,他與我一段推心置腹的談話,論家幫親鄰,他叫我一聲爺,據老輩人說:李姓是這爿曾經荒涼的土地上最早拓荒者,賈姓是後來居上,和李姓人平分這一片秋色,見面晚一輩。
當賈大忠那天來找賈令才時,我卻象個落魄的書生,拿根條子,正抽樹幹,這距離生猛海鮮的李瑞芹向我揭示真理只過去一天,我困惑且迷茫:要不要繼續和她玩下去?李紅霞到底比起李瑞芹差哪兒?我不得而知。
賈大忠象是鼓足了勇氣,邁著堅定有力的步子,並且斜著眼,看著我這個擰種小屁孩,是一臉不屑:我老子不行,且我們還在爛泥潭裡攀爬,那時的賈大忠看起來有四五十歲,其實他沒有那麼大,只是一臉茅草一樣絡腮,鋪張了他的年齡,當我成人的時候,再看他,還是我小時候看他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