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晃在這院裡生活近三十年,雖是土坯房,不僅規整,符合建築學的美,可惜沒有能最終留下來,連一張照片也沒有,李建彬女兒李夢涵帶著我去過幾回,我無比崇敬那裡的建築,他們家先人智慧,成為我記憶中一幀珍貴的照片,那是沙丘上的一片海市蜃樓。
房是招牌地是累,攢下銀錢是催命鬼。
當我1993年還在學校裡教書的時候,驚奇地讀完陳忠實先生嘔心瀝血之作《白鹿原》時,才明白:李家大院為什麼會傾覆,它解決了我心中很多困惑。只是可惜那裡一片春秋中留下的故事,沒能完整保留下來,連殘片也很少,那裡是文革第八個年頭被扒成個大汪塘的,帶頭的正是狠人沈冬秋,現在那裡一碧清水也沒有了,成了一條公路的一段,蒼海變成了桑田。
歲月如雲煙,那一絲一縷飄著惆悵。
李建彬當時的住房在後院,正中間是廳堂大而長,東廂房住著梅文,西廂房是李建彬,李建材住西偏房,院裡有兩行樹,左是桂樹,右是絨花樹,張國英去的正是時候,花團錦簇,招蜂引蝶,滿院香氣四溢,天井有暗道,下來的雨會過暗道,流到院外。
“建彬,有人找!”
“噢!”他並不熱情,正沉浸在數學的坑洞裡,沒爬上來,胡亂答應,心不在焉。
當張國英帶著香氣立在他面前,他“呀!呀呀~!”驚魂,“你個地蛆,這兒你也找得到?”他丟開筆,不管怎麼說,張國英的到來,他有幾分喜出望外,畢竟枯燥和折磨,讓他心碎神傷。
“你老爹真的是地主?”
“是!”
“它奢侈!”
“嗯!你在幹嗎?”
“這道題都三天,解不出來!”
“書蟲!”張國英看一眼,知道什麼叫差別,根本看不懂,“你和它較上勁了?”
“算是吧?你哥還好嗎?”
“還那樣!你呢?”
“你看到了!”他攤攤手,“白天是鬼,晚上是人!這就是我生活全部!但我不相信:生活不會永遠這樣!”
“還一個人?”
“當然!”
他們談興很濃,但談的都是題外話,與感情無關。
一直談到雞叫,周遊列國一般,時間象水盪漾,梅文進來時,打斷了這一切,畢竟時間太晚,一切都跑偏了,張國英只得起身告辭,“我會再來的!”但那隻能是她的一腔美好願望,她再也沒有能夠如她所說:再來!命運是起伏的,有時甚至扭轉了它的方向。
這個由姚書紅傳遞出來的訊息,有猜測的成份,但是一種基於人性本能的猜測,就張國英那晚撩人的動態,按照普通推測,結果應該就是她說的那個樣子,本來張國英也是按照這個思路設想的,有那種心理準備,畢竟青澀正在蛻變,但事實卻走偏了,誰也不談情,愛就溜之大吉,就這件事的發生,讓原本穩重的石桂梅崩盤了,她已經顧不上什麼了,矜持已經快速遁形,她表面上沒有張國英幸運,其實她是這個格局裡人生的最後贏家,她沒有張國英那麼大膽,更沒有張國英那樣招搖,她做賊一樣,偷偷摸摸,但卻摸到命運的電門,輕輕一按,她的世界瞬間燈海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