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奢侈。
那些年那些人九死一生,能夠存活下來,用生命書寫了奇蹟,洋槐花、榆樹錢、榆樹皮……那些能吃的和不能吃的,全都吃過,毒株是寶,食了不保,那些餓瘋的人,想象神農那樣嘗百草,結果有人幸運,劫而不死,落下病根,一生不治,有人無奈,被奪去生命,見證奇蹟,更多見證死亡。
我生不逢時,躲過一劫,1964年,是個可以大寫特寫的一年,災難消退,休養生息頭一年,許多人都以為我父親死在外頭了,他卻奇蹟般出現了,還帶來半口袋糧食,春正暖,花還開,久違的太陽,露出笑臉,當他邁進破舊的東屋時,我母親正彎著腰和白乾面,這是我伯母陳蘭英送來的,她的懷裡當時抱著剛出生的李子丹,孩子哇哇亂哭,她就風一樣走了,我父親看著我母親撅著屁股,就俏不驚聲到她身後,“嘿!”一聲,頑皮在她屁股拍一下,我母親嚇一跳。
側過身,跳一旁,當看見我父親時,激動得手足無措,淚水一下子滾落眼眶,“你個死鬼,當真你還活著?”
“那是!還能是鬼站在你面前?哇~!”我父親早把糧食扔地上,做個要撲的鬼臉。
“這些年,你死哪兒去了?”無力的小拳打在敦實的肉上。
李精妙聽到說話聲,激靈靈打了個顫,就急匆匆走出來。
“你去哪兒?”沈氏問。
“好象是建木回來了!”
“你得臆症了!那些年都沒有動靜,十之八九……”
“你放屁!”當他看到李建木時,一句責備都沒有,就是站著看著,兒子還是老樣子,“他媽!他媽!是建木回來了!”李精妙驚呼。
沈氏慌慌張張踢翻地上水盆,要去東屋,她已經顧不上和林氏那些哽喉的尷尬事。
“呵呵!居然沒死!”柳氏把頭在門上搖擺。
生命有奇蹟,更有密碼,無法解釋生得艱難,死得瀟灑。
“你說這是人話嗎?他好歹是你二哥,就算他再無能,你不認,他李建玉得認,尖嘴猴腮,一看就不是正經人!”沈氏沒有停留,白了柳氏一眼,直奔東屋而去,這是第一次不給柳氏好臉色,碎碎的小腳,彎曲的老腰,個子雖矮小,卻跋扈得很,柳氏不敢惹,若不是李精妙震著,她不知道得惹多少豁,光腳不怕穿鞋的,很多時候,李精妙一翻眼,她再厲害,瞬間就慫了,李精妙在許多重大事情上,比她更睿智。
“你……你還知道回來呀!”她幾乎踮著腳,食指戳在李建木腦袋上,“幾十歲的人,咋這麼不讓人省心?整二年還多,你暈哪兒去了?我和你大整宿整宿睡不著,擔心你沒了,怕你屍骨無存,你倒是給我長點心吧!你走後,她生個男娃,沒保住!”
“那就接著生唄!”
“放你娘狗臭屁!你當捏泥人呢!女娃摶土造人,那還得半天功夫呢!”李精妙看一眼身子略顯單薄的林蘭香,低頭弄面,一臉桃花紅,象塗上胭脂,“你不在這三年,是蘭香給你守的家,你要知恩圖報,別泯了良心!你個孽障!”李精妙當著兒媳面踹了兒子一腳。
“大,我都幾十歲,你咋還……?”
“誰讓你不成氣!虧得你媳婦心腸好,換了旁人,早跑了,等你再回來,黃花菜不是涼了,而是爛了!走了!”李精妙心上的石頭落下。
“嘿!嘿嘿!這是怎麼說的?土頭木馬的人,居然活得好好的,沒事人一樣回來了,那些精明的守土之人,卻死了,且死相難看,餓死鬼!難道他吃泥長的?不對呀,據我所知界集的土地也不肥沃呀?吃氣長的?能耐呀!心真大呀!把個如花似玉的女人放家裡,不怕賊偷還不怕賊惦記?說不定早讓瘸子給戴上綠帽子,那李隊長忙前忙後跟孝子似,不會沒有想法吧?”只要熬過嚴酷的冬天,李精樹這條抽抽的命,就又揀回來了,除了那偶爾,他跟正常人一樣,七情六慾開始勃發氾濫,那張嘴又象機關槍一樣“突突突”聲大且多。
“你整天就知道胡咧咧,東家長李家短,我看你是吃飽飯撐的!要實在沒事,把嘴在地上搓搓!”李建良還是那樣,肖梅遠遠搖頭,示意李建良不要說。
“狗日的,老子要怎樣,用你管!”
“你就作吧!兒孫這麼多,就不能留點兒路給兒孫走?”
“我是拉著你還是拽著你了,還是堵在路口了?”
“你也不想想:那二大兮是什麼人?三年自然災害死人比生人多,那老二跑到界集混窮,能全身而退,那叫本事,你去混三年試試?說不定早……”
“李建良!李建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