溜,抬眼一看,李建彬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這個人叫張國軍,曾經他親親妹妹張國英狠命追求過李建彬,但李嗤之以鼻,現如今這幅狼狽樣,蓬頭垢面,臉沒洗,眼角還有蠟黃的眼屎,穿得就更邋遢,他下意識往人後縮,李宜忠突然大叫一聲,“李建彬,你要幹嗎?抬土去!”,羞澀得象被人當眾扒光衣服,李建彬只得從人後悄不驚聲抹出來,賈雲貴只得橫過去,要遮擋。
第11章:
李宜忠一個箭步竄上去,扒拉開賈雲貴,拽著李建彬從人群中出來。
“狗日的,不是吃糧食長的!”人群中有人嘟囔一句。
“誰?誰在放屁?有種給我站出來,誰同情他就是和地主階級站在一起!”李宜忠用食指點點李建彬。
“好了!李隊長,你大人有大量,何必和他一般見識?建彬,不是我批評你,這是你的不對!今後不待這樣的!”張國軍眨巴下眼,去掰開李宜忠的手,把李建彬拖到一旁,替他整整衣衫,小聲耳語,“好漢不吃眼前虧!剛才那句話是我說的,我告訴你:不要喪失信心!社會不會永遠這樣,去吧!”張國軍能做的也就這些,然後,搖搖頭。
貧協主任,變成皮鞋主任,最初的含義是戲耍,而後演義生根賦於其三大功能:一是用來踢,即使很疼齜牙咧嘴,不準叫喚,沈冬秋善踢能踢會踢,非要害之地不踢,尤其是文革十年中最後幾年,他近乎瘋狂,有人賦於他絕對權力,貧下中農管理學校,作為貧協主任,首當其衝,完小和農中,全在他管理範圍之內。二是用來踩,許多人在他堅硬如鐵皮鞋之下呻喚,擰捻揉搓。三是自我欣賞,進入鋥明瓦亮可以炫耀階段。他就是那樣一步步發跡的,當初他一眼相中的古鈴,先是左躲右閃,後來是主動投懷送抱,生下一堆娃,如果沒有文革,沈冬秋就是個屁,別說娃了,連媳婦都不一定有,混亂時代成就了他。
曹真善因為偷奸耍滑,成了沈冬秋眼中之釘,肉中之刺,不除不快,掛過牌,被遊街批鬥過,最終無法承載屈辱,一根細繩,繞樑半日送了他卿卿性命,他護了古鈴,古鈴卻恩將仇抱,借沈冬秋之手,殺了他。
文革波瀾壯闊,那些被折殺的生命,只能抱憾終生,生成不了人傑,死做不了鬼雄,帶著汙名和不平,在另一個世界遨遊,那是孤魂,那是野鬼,他們死得很冤,卻無處伸訴,閻王爺沒功夫答理這事,哪裡沒有幾個冤死鬼?《聖經》上說:你承受了你該承受的!
沈冬秋從一個混混,成長為三木公社的革委會副主任,這是時代逆生長產生的怪胎,李建玉不惜餘力舉薦他,他卻踩了李建玉,把李擰捻在腳下,忘的是恩,負的是義,李至死都不明白:沈冬秋憑啥這樣,因為李擋了他的道,沈雖死於非命,也死得蹊蹺,但終究沒有被審判,當我踏上墓地,看到沈冬秋埋在一堆芳草中,卻無法釋懷,他安息了,他造的孽還有他遺留在人世間的古鈴,孤獨活著,她十月懷胎生的一個個孩子,卻不要她了,她活成妖精,至今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