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麼說:隊長之位坐牢,從今以後,他真的可以伸手不拿四兩,雙腳算是踏在幸福路上,沒想到一切歪打可以正著,掃鹽鹼是從林蘭香那兒發起,小女人雖賺得盆滿缽滿,他是助了一臂之力的,這恩典擺在那兒,誰也沒法子撼動,金疙瘩銀疙瘩,許多人包括他都當土疙瘩扔了,誰讓所有人都不要呢,為這事,林蘭香捱了一頓打,這李建玉也夠混蛋加三級,憨種李建木居然裝了縮頭烏龜,自己女人不知心疼,你不疼就讓我來疼吧!雖然夠不著,也得夠,小女人象泥鰍一樣滑,不留點兒神,真就上不了手,好在一切盡在自己掌握之中,來日方長,他才三十露頭,時間悠悠,哪能沒個彎,哪能沒個坎,他吹起口哨,幸福如水外溢,都聽聲了。
李建良渾了一把,他那帶有遺傳性質、早早透支的身體,實在不能讓他大展宏圖,身體就象一塊經年風抽雨淋的木板,爛的不僅是面,而是心,一動三咳嗽,沉重的犁耙在地上拖也是需要巧勁的,更何況,到了地頭,還要轉頭,大鞭沉重,有幾丈長,光柄子就有手腕粗,李精樹的話這時一頭栽在他心裡: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他想回去,已經回不去了,他空下的位置已經讓李金亮的親侄李默海填補,李建放想的美事,被年輕的李默海填補上了,他只好每日裡咬牙忍受,嚴重的哮喘,從孃胎裡帶,讓他生不如死痛苦,相伴一生,直至壽終正寢,享生六十有三。
氣得李精樹罵娘,那是個多好的差事,說丟就丟了,再想揀回來,門都沒有,自找的,李金亮在大隊杵著,誰敢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李建玉躲在堂屋和東屋交界的牆後,聽見罵聲,父子倆機關槍一樣交火,他仰臉向上,笑了,笑噴了,枯死的巴根草和抓鷹草從牆頂垂下來,刮在臉上,酥而癢,愜意從心縫中溢位水來,“就是個憨子,憨種委員會出來的!”
柳淑琴抱著兒子,伸一下頭,“你在那兒吊著幹什麼?”
“聽‘咚個咚咚嗆,嗆個隆腿咚!你聽那叱吒之聲,多帶勁,比宣傳隊排的劇還好看,呵,還掀桌子,可惜我不能親眼目睹這盛況之空前!”
“你閒的!”
“就是閒的,你看月牙已經升上來了,還有星星嘞!”
“你要再不進來,我就插門!”
“天還沒黑就睡覺呀?東屋還沒吃嘞,風箱拉得可真帶勁!能耐呀!”
“我看你就是吃不到葡萄說……”柳氏一擰進屋,把門甩響,李精妙和沈氏對望一眼,沒吱聲。
“我吃不到誰能吃到?等著吧,早晚我吃一口給你看看!”草木灰在飄,炊煙在瀰漫,糧食被磨碎煮熟,那種食慾的香氣在飄,李建玉吸吸鼻子,確定那味是從四面透風的東屋飄出來,象楚河漢界一樣,他的目光可以搜尋,但腳卻只能在雷池之外走動,他的二哥實在是命好,林蘭香實在可憐,嫁根木頭,風情不解,好好一棵白菜讓豬拱了,父親實在是英明,建木這個名字起得太對囉,他老人家怎麼就知道二哥是塊木頭?
第8章:
打碎一個世界,創立一個新世界,不可能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舊的東西,不合時宜,但它象只拖尾巴蛆,帶著屎的惡臭,悄無聲息爬進來,至少那種陳規陋習,在沉澱中醞釀,不死不休,換親的興起,實在是說不清楚始於什麼時候,這是一類的婚姻困難戶,作為家長制定的尷尬的、甚至讓人難以啟齒的做法,有對換、三調拐、四方行、五角帶、六步走,種類五花八門,這是那些家庭有男孩有女孩的為人所不齒的做法,但這是逼上梁山,沒有辦法的辦法,但凡男孩能爭氣、有一點出息,何愁找不到媳婦?這是一種強不過命衍生出來的方法,既然是將就,不可能事事對等,有的女孩子出落得花容月貌,有的女孩生得五大三粗,實在是不忍相看,這是一互補的湊合,在這些家庭裡,除了長相差、沒本事、家庭差外,還有一部分屬於身體或心理殘疾,有的是孃胎帶的,有的是家庭環境惡劣,造成的身體或心理畸形,無法修復,更無法矯正,在光棍的世界裡,生活是:悽悽慘慘慼戚,更何況: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的古訓,象烙鐵,在骨頭上烙下的印跡,骨上相生,除非死去,無法拋卻,人活到這個份上,心裡就長滿了青苔:綠苔繡織,墨斑雜踏,心壁早已經讓幼時就開始滲漏的水,腐蝕不成樣子,人歪歪斜斜,心就歪歪斜斜,活得前仰後合,更加歪歪斜斜,這是沒有辦法改變的事實,有人走得很瀟灑,讓人羨慕嫉妒恨,有人走得歪歪斜斜,且步履散亂,這就是命。
李春堂這一枝,有三個人掛在換親的位置上,這些人雖然也經歷了生兒育女的過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