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至。
“……什麼時候醒得看他自己,他若不願,就還是醒不了。”
“他平日可有什麼特別喜歡的東西?拿來試試。”
“鳳卿哪會喜歡什麼,他對什麼都不感興趣。”
……
聲音越來越大,最後好像就在耳邊響起。
張知序吃力地捏住手邊的東西。
不是夾棍,是柔軟的絲被。
再睜眼看看,織花的床幃,裡頭已經按照他的吩咐摻上了金線。
“主人?”九泉驚喜地喊了一聲。
屋子裡頓時熱鬧了起來,傳話的傳話,把脈的把脈,宮嵐和張元初也擠到床邊,欣喜萬分:“我兒,你終於醒了。”
,!
盯著那帷帳怔愣了片刻,張知序喘了口氣,顧不上別的,抓著床沿就撐起了半個身子:“輪,輪椅。”
“什麼輪椅?”
“拿……來。”
“快,照公子吩咐的做!”
沒人敢耽誤,輪椅轉瞬就到了床邊,張知序被攙扶著吃力地坐上去,外袍都來不及穿便吩咐:“按我說的走……快!”
宮嵐和張元初都嚇了一跳,這人才剛醒,怎麼能出去呢。
但張元初想攔的時候,宮嵐還是拉住了他。
“我們兒子不是什麼衝動的人,他這麼著急,定然是有要事,你派人跟著就是,別阻礙他。”
的確,鳳卿一向乖巧,不會做什麼出格的事。
張元初被說服了。
但一炷香之後,一向乖巧的鳳卿命人硬生生撞開了城北地牢的大門。
“張大人您聽我說,咱們這兒收人都是要過名錄的,名錄上沒有的人,您怎麼能說是在這兒呢,這與理不合。”
“再說,您沒有排程文書,也沒有刑獄司的手令,怎麼能帶人往裡進?就不怕被御史臺參奏麼。”
“哎,前頭不能再去了。”
張知序一路憑著記憶往前,完全不理會牢頭的狡辯。
他清楚地記得這條路,記得到前面要往右,然後下兩道臺階,過一道石門再往左——
熟悉的刑問室赫然出現。
昏暗的火把照著斑駁的牆壁,牆上五花八門的刑具已經被取下去一半,空氣裡是濃厚的血腥氣息。
有人倒在地上蜷縮成一團。
裡頭的獄卒還在用刑,鞭子高高地舉起,帶著破空的狠戾,重重地打在她的背上。皮肉綻裂的聲音颳著耳廓迴響,地上的人疼得背脊抽動不止。
張知序心口一窒,還不等輪椅停穩就起身撲了過去。
“主人!”
“張大人!”
耳邊聽不見別的聲音,他只撲在她身上,焦急地將她口鼻間的血和汙泥抹開,手託著她的脖頸替她順氣。
“陳寶香?”
“陳寶香!”
懷裡的人臉色慘白,雙眼緊閉,額頭上流下來的血已經乾涸,瓷秘色的套裝被血水濺染得不成樣子。隨手一握她的肩,掌心裡都是血腥的濡溼之感。
太疼了,哪怕已經回到了自己的身體裡,他也能感覺到她的痛楚。
張知序雙眸血紅,急急地喘了兩口氣。
身後的九泉罵罵咧咧地踢開還想動手的獄卒,一群人進來將牢裡的守衛和錄事都逼在牆角,刑訊室一時吵鬧得不像話。
他沒回頭看,只顫抖著手湊近她,想像之前一樣給她些力氣支撐,想讓她至少還能留一口氣。
-大仙,你也太厲害了吧,簡直是神通廣大無所不能!
-菩薩沒你法力高,佛祖沒你慈悲厚,你真是天底下最最最好的神仙!
-我何德何能可以得到你的庇佑啊,我真是太不配了,等回去就給你供神位,用金箔描字,添上重重的香火嗚嗚嗚。
虛無的聲音在血腥氣裡破碎得抓也抓不住,懷裡的人安安靜靜,像是已經沒了氣息。
喉結滾動,張知序伸手,努力避開她的傷處,想將她抱起來。
但他也才剛醒,身體十分虛弱,試了好幾次都沒能成功。
九泉伸手想來接人。
張知序咬牙:“你別碰,她痛起來很難受。”
只有他知道能怎麼避開傷口,只有他知道怎麼才能讓她好受些。
深吸一口氣,張知序用盡所有的力氣將她攬進懷裡,身子後倒,他跌回輪椅裡,雙臂卻還是將懷裡的人穩穩託著,慢慢放在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