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就這樣沉默著回到了蘇巴什故城他的小院裡。他回寺裡前盯著我看了好一會,眼神複雜,終於還是嘆氣:“商隊我會去安排。這幾日要夏坐,晚上就不來了。”
我垂著眼,點點頭。
半晌,他還是沒走。腳步在門口盤旋,始終沒挪出去。
“再過十日就是蘇幕遮了。你說過想看蘇幕遮,不如……”他猶豫著:“結束後再走吧……”
我抬頭,跌進兩汪深不見底的潭澤,彷彿有磁力,將渾身無力的我吸進。平時伶俐的嘴此時笨拙地只剩一個字:“好……”
他的嘴角往上掛了掛。這麼多天了,第一次看見他笑。可是,我不是為了你多留這幾天的,我實在是因為想看東方式的狂歡盛典——蘇幕遮。我是個好學生,好學者,好勞模,可我不是一個……好戀人……
作者有話要說:
夏坐:就是結夏安居,日期為每年農曆四月十五日,解居則於農歷七月十五日。另有冬安居,是於每年十月十五日至隔年一月十五日解居。是佛弟子在雨季中集合棲止於一處,淨心修道的生活行事。結夏安居的時間不一定三個月,最虔誠的是三個月。地點不定,小屋、樹下、山林、石窟、床上、聚落皆可。《五分律》規定,不可在沒有救護的地方安居(恐毒蛇、虎豹之類的侵襲)。安居,又可分夏安居、冬安居,安居期間若要離開,必須請假,得到允許,始可離去。叢林中,律寺很注重安居生活。安居又稱為坐夏(坐家中不出)。安居中,如遇起火燃燒、毒蛇騷擾、水淹、國土不準處、盜賊、眷屬騷擾處、有女難處等情形,則可遷移,否則犯戒。
去克孜爾石窟的路上,居然看到有個龐大的車隊,清一色都是蘋果綠的甲克蟲,車身上刷滿了很可愛的圖片,是法文,背後還貼著地圖。開車的都是上了年紀的老外,每一輛車裡看上去都是夫妻。後來跟他們中間的幾個老頭聊天,是法國和比利時人,都是汽車俱樂部組織的,從法國出發,到西班牙過直布羅陀海峽,橫穿北非大陸上,經過摩洛哥,埃及,過蘇伊士運河到中東。然後在中亞過了一堆的斯坦,由哈薩克經霍爾果斯口岸進新疆,然後西安,北京,內蒙,從滿洲里到俄羅斯,跨越西伯利亞,到莫斯科,然後一圈的前蘇聯小國,最後由德國回法國。全程自駕車,要歷時一年。聽得我口水直流。希望我年老了後,也有這樣豐富多彩的生活。
第二部:當時,我們正年輕 出去走走吧
章節字數:5705 更新時間:07…12…23 09:37
那晚他走之後,果真沒再來。我以為我能平靜,結果每天晚上從五點鐘開始,我就一直呆在屋裡,盯著門,直到城中燈火盡滅。我每天白天拿著素描本在蘇巴什故城轉悠,走著走著總是會晃到雀離大寺門口,直到認識我的看門僧人朝我打招呼,才猛然醒悟落荒而逃。我的心無比難受,似乎有千萬只小手在抓著,扯著,讓我捧著素描本在工作時總是禁不住一遍又一遍地描繪他的模樣,然後一遍又一遍地擦掉。
離蘇幕遮只有兩天了,依舊不見他的蹤影。蘇幕遮結束,我無論如何得離開龜茲。唉,離開之前,還能見上他一面麼?其實心下明白的,不見,才是最好的方式。離開了,就會忘了……
晚上我蜷在床上依舊盯著門發呆,那堆曾經讓我無比著迷的書擺在我眼前也提不起興致。十點了,21世紀時十點鐘夜生活還剛開始,而在這個時代,十點是真正夜深人靜時。我嘆氣,又是一夜過去了。
突然院門被敲響,聲音不重,卻格外醒目。然後院子裡響起了摩波旬與人說話的聲音。是梵語!是他!
我的心咯噔一下,立馬跳下床飛奔了出去。他站在院子跟摩波旬說話,昏暗中看不出他的表情。我的疑惑越來越大,沒有什麼意外的話,他不會這麼晚還來。總覺得有什麼事情發生了。
摩波旬搓搓睡眼又回屋了。他向我走來,步伐緩慢,好像沉重地抬不起腳步。
“如此深夜,羅什不該來的……”他的聲音,居然有絲顫抖。“只是,心中積鬱,到處閒走,竟然走到了這裡。在門外徘徊已久,終是忍不住敲門了。”
他抬頭看我,屋裡的燈光透出,照見他臉上的悲慟。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讓從來都是淡定的羅什,有如此的悲傷神情?
看看站在院裡有些手足無措的他,我用最柔和的聲音說:“羅什,我們出去走走好不好?”
他不置信地看向我,眼裡,流過一絲感激,旋即垂頭:“你,披件外衣吧,夜涼……”
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