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年孫。
人如其名,單單是從這一個名字上就能看出來,這位萬年孫萬副指揮的姓子來。這位萬年孫萬大人十三歲的時候他老爹靠著給五城兵馬司指揮大人當了一輩子的馬伕的面子,走後門兒進了五城兵馬司,補了一個街頭巡弋的差事,這街頭巡弋,大致跟後世的巡警有些像,只不過這會兒可沒有電瓶車,沒有遮陽傘,沒有大衣,什麼都沒有,就兩條腿!無論春夏秋冬,無論外頭有多冷有多熱,都得邁著兩條腿兒在負責巡邏的區域內四處走動,偏偏燕京城這天氣,夏天熱死,冬天凍死,唯一比較愜意的秋冬時節,卻每每還都是大風肆虐,沙塵滾滾,讓人走在大街上都得捂鼻子!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就過年的時候歇三天。
其實錦衣衛也有巡街的,只不過五成兵馬司跟人家比,可說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錦衣衛那何等煊赫的權勢啊?那些巡街的錦衣緹騎們走到哪兒吃到哪兒,白吃白拿多了,那些店老闆一個敢吭聲兒的都沒有,誰也不敢得罪這些大爺!可是五城兵馬司的巡弋呢?你要是敢進去那些酒樓飯莊,就等著吃大白眼兒吧!你不給錢?想吃霸王餐?把你一頓好打再送到順天府吃官司!
五城兵馬司算個鳥兒蛋?
萬年孫萬大人今年都四十八了,在五城兵馬司這個衙門呆了足足三十多年了,在這樣的環境中摸爬滾打出來的,姓格中自然是有著極為謙卑小心的一面,誰也不敢得罪,見了誰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樣子——當然,若是他對你知根知底兒的平頭老百姓,就得感受一下萬大人的威嚴氣度了。
後來當了官兒,一步步爬上來,這姓格也沒改變,他在這西直門當了五年的守門官兒了,卻是沒出過一樁差錯,靠得就是這一股子孫子勁兒!誰也不得罪,見誰笑著臉,背黑鍋的事兒一概不幹,任是誰人都挑不出什麼錯兒來!
也因此的了這個萬年孫的雅號。
萬年孫這輩子最怕的就是惹事兒,他趿拉著棉鞋,急急的從城門樓裡出來,招呼道:“快些,快些,照照,給下頭照照!”
旁邊應了一聲,一盞足足有一人多高的大燈籠便是垂了下去,藉著這燈光往下頭一瞧,萬年孫大人就在城門上頭倒吸了一口涼氣。
來的人一共有的七八個,其中竟赫然有一位上二十六衛中羽林前衛的千戶——拱衛京師的上二十六衛,各自的鎧甲戰袍都是不一樣,都帶著一點兒自己的特點,這一點,倒是和西方頗為的想象。而作為老燕京的地頭蛇,萬年孫對於京城中這些事兒瞭如指掌,眉眼兒通透,自然是一眼就能看出來。
而這還不算什麼,讓他更加驚駭的是,在這些人中,竟然還有一個穿著飛魚服的錦衣百戶!正一輛冷峻的瞧著自己!
這個組合,可就有點兒可怕了。
他在這兒身上冷汗都冒出來了,不過他麾下的那些小頭目和士卒們還西懵懵懂懂的有些不太明白,不少人正翹著腳趴在城垛女牆上往下瞧熱鬧,箭樓裡走出來十幾個床子弩手和箭手們,哈欠連天,嘴裡還罵罵咧咧的。
誰都沒把下面的人當回事兒,大夥兒心裡想的也明白,反正咱們的職責乃是守門兒,只要是把門兒守好了,那就沒一點兒錯處,無論何事,這門兒是不能開的,愛咋咋地,管他孃的來的是誰!
萬年春已經預感到了似乎有什麼大事兒發生了,不過他終究是個擔不得責任的,想了想,硬著頭皮,大著膽子朝下面喊道:“這位爺,不是小的不開門兒,著實是上面有號令,不到點兒,這門兒,可開不得!小的給爺磕頭了,您給條活路,這事兒,小的主不了啊!”
話音未落,下面那大鬍子千戶已經是破口大罵:“放你孃的狗屁,少跟老子在這兒扯淡,事關西北戰局,老子這兒有天大的干係,你有幾個腦袋夠砍得?趕緊開門兒,若不然摘了你的狗頭!”
“西北戰局?”
城頭上頓時起了一陣搔亂,大夥兒暗自尋思,看這幫人這般心急火燎的,難不成是西北又是一場大敗?
萬年春也是額頭冒汗,心裡一陣哆嗦,難以做決斷,這時候,那人後面的錦衣百戶冷幽幽的加了一句:“若是有什麼事兒,我擔著,你放心就是。”
萬年春要的就是這句話,趕緊乾笑一聲:“瞧您說的,這般大事,小的能不放行?”
說著便是回身,跳著腳朝著身後的那些士卒罵道:“快,快開城門啊!沒長眼的東西,沒見大人們還在下面等著麼?”
士卒們心中暗罵,手上卻是利索,趕緊下了城牆,去到門洞裡面,把那大門開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