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六章(1 / 3)

一場春雨一場寒。

房間窗幔被風揚起,攏在床沿,白紗如海浪翻湧。

她洗淨一身僕僕灰塵,倒在床頭。

床品今天換過了,帶著嶄新的薰香味。

手伸進枕頭底下摸了摸,好一會兒也沒摸到想摸的東西。她轉身掀開枕頭一看,枕頭下是平平整整空空蕩蕩的。

納悶了一陣才想起來衣服昨天洗過了。

她下樓往曬衣服的晾曬房去。路過客廳,發覺餐廳那盞昏黃的燈還亮著。她往後仰身看了一眼。

莊諶霽已經走了。餐桌上兩隻潔淨的高腳杯並排立著,白葡萄酒少了半數多。

她走後他竟一個人獨酌半響,還敢教訓她少飲酒。照她看,以他那一酒窖的酒,他喝過的比她只多不少。

她摘下晾曬的白背心。臉埋在背心裡蹭了蹭。

棉質的背心柔軟而溫暖,在乍暖還寒的雨夜裡像一隻輕柔的手撫過她臉頰。

她抱著背心回了房間。洗過澡,躺在溫涼柔軟的被窩裡,只留床頭一盞小燈。手指搓著背心衣角,緩緩地,緩緩地,沉入了夢鄉。

夢裡有斷斷續續的二胡聲,琴絃太老了,聲音也喑啞似哭似泣。

趴在井水旁用冰涼的冷水洗臉的少年痛不欲生地喊:“姥姥,別拉了!我都要尿了!”

“別喊了,外婆耳朵不好使。”

她盤腿坐在門檻臺階邊,短而寬鬆的夏季校褲只遮到大腿。經過一個夏天的曝曬形成了一道黑白分明的分界線。

她編著狗尾巴草,靈活地織成一隻只有手有腳的小狗。

寧江艇路過她身邊,頭痛道:“別薅了!花壇都被你薅禿了!”

她攥了一把草,連根拔起,朝著寧江艇的背影就扔了過去。散落了一地的乾燥泥土和草屑。

然後,她就順著扔出的那把草,像一粒輕飄飄的塵埃那樣飛了起來。穿過寧江艇清瘦的身影,穿過高堂,瞧見了外婆笨重的背影,越飛越高。

高到她瞧見了外婆掛在白牆上的灰白遺照,瞧見寧江艇的照片並放在外婆身邊。

瞧見一條寬闊的小河。寧江艇跋涉過小河,快步跟上外婆的步伐,倆人朝著茂密的叢林走去。

她著急地想追趕上,可是怎麼也邁不開腿。

她用力地喊:“外婆,哥,等我一下!等我一下!”

忽然,像聽見了她的聲音。寧江艇回過身,朝她擺了擺手,示意她回去。

回去?回哪去?

“哥!”

她急得要哭了,踉蹌跌落,大聲地喊:“哥!”

“哥——”

綺夢驚醒,滿室荒唐靜默。

她掩著心口,心臟痛得像犯了病。她翻過身,額頭抵著潮熱的枕頭,弓起身。

像經過了一次死去活來,眼淚開了閘,漲得眼皮腫痛。

從床頭摸過手機,她在一片模糊裡看見了時間。

凌晨3:21。

心臟重得像在酒吧聽人敲大鼓,“嗵嗵”的,扯得神經也跟著跳。

她調亮了床頭燈,摸了一把莫名其妙的眼淚。

靠著床頭,她點開了和寧江艇的微信。聊天記錄停在一週前,她說:“我要回內地了,你今年中秋回家麼?”

沒有回覆。

往上翻。寧江艇上一次回覆已是半年前,他說:“就你訊息發得多。”

她打下一句:“我夢見你和外婆了。”

明知得不到回覆,卻還鍥而不捨,像個倒貼的舔狗。她“哎”一聲,有點兒想笑。

夜深人靜,偌大一個小莊園靜得只聽得到雨打樹梢聲。

寧瑰露披上外套走上露臺,從口袋裡掏出了煙盒,擋著風口點燃抿了一口。

晚風吹來,將繚繞的煙氣吹散。那徐徐的煙霧隨風消散,又蜿蜿蜒蜒地冒出頭、直起身。

二樓,書房。

夜色靜謐,只有時而幾聲敲擊鍵盤聲和翻閱書頁的“嘩嘩”聲。

動了動僵硬的脖頸。莊諶霽看了眼時間,已經三點過半。

或許是睡前喝了幾口酒,今晚難眠。

他端起已經冷掉的白水抿了一口。

夜風吹來,將滿桌檔案散頁吹得四散潰逃。

收拾起檔案。他起身行去窗邊,正要關窗,借晚風嗅見了一陣似有若無的菸草味。

他支著窗沿,側身向三樓望去。

一隻瘦削的胳膊搭在欄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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