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上午。
林來堂拎著一塊肉和一捆黃紙跟在兒子後面到了康夫子家的小院。
“爹,你跟我一起進去吧!”
“不,不啦!”林來堂怵得慌,雖然只是一個普通的農家小院,但橫額上的四個大字也讓他心生敬畏,絲毫不敢去打擾那份神聖的氣息。
林珩苦勸無果,只得將東西接過趕緊進去背書。
主要是他害怕自己的記憶只是瞬時的,得趁腦子裡的知識還熱乎著,趕緊背出來給康夫子聽。
康夫子倒是沒料到林珩提前到了。
但聽完林珩不帶一絲磕絆居然真的將《千字文》麻溜背出來,他憂鬱的面容下勉強擠出一絲欣慰的氣息。
既然要收學生,康夫子也是很認真的。
他順便考究了《千字文》裡的一些釋義,林珩只能循著原身的記憶再加上自己的自由發揮胡亂解釋一通。
好在,歪打正著般,倒也說對了七七八八。
康夫子才勉強點了點頭:“你根基太淺,雖是急智,上進之心尚可。但老夫醜話說在前頭。以你這個年紀,旁人早已開始習經學了。”
“念著你救了家姐的份上,老夫可以教你半年直到十月底,不管你能否考入縣學,老夫這恩都算作還了,如何?”
林珩知道,自己是被人當做挾恩圖報的狹隘之人了。
可他並不介意,趕忙躬身行禮:“謝夫子,不知學生什麼時候來行這拜師禮?”
“三日後吧!”康夫子揉了揉眉心,顯然還在操心外甥的喪儀。
“夫子請節哀,不知道現下學生能幫什麼忙?”林珩說了兩句場面話,送上三百文的帛金和一捆黃紙便打算先退下。
康夫子見他如此懂規矩。
面色有些糾結,但他頓了一下,還是道,“不知,不知你可能為為師找到一個抬……抬棺的人?”
康夫子的人品雖然不至於有多差,但外甥是有傳染風險的。
再不下葬就可能真的會惹出事端。
雖說他厚著臉皮去請村裡學童的家人也能將外甥葬下,但……他開不了口,怕人家萬一真的不幸染了病後會怪罪於他。
“當然可以。”林珩立即答應。
肺癆其實就是肺結核,它的傳染性在於病人咳嗽時將飛沫帶到空氣中,健康的人呼吸到這種飛沫便可能會感染病毒。
可這會兒人都在棺材裡了,自然沒有這個風險了。
大不了戴個口罩,也能解決問題。
“夫子,我知道了,我這就去找人。”
林珩一轉身就跑了,康夫子臉色才稍微好看些。
小姑父一家就在韓家村。
“爹,咱們去小姑父家一趟!”林珩一出門就叫上他爹跟上自己。
韓大河家——
“大米,小麥,小姑和小姑父在家嗎?”
“表哥,舅舅,你們咋來啦?”韓大米放下手上的木鏟,道,“聽說尖嘴山垮了一個大口子,爹去那裡抬石頭去了。”
林珩詫異了一下,“是每家都派勞力去嗎?”
“不……不是,”韓小麥朝隔壁院子瞅了一眼,噘著嘴搶先說道,“是阿奶讓爹去的,說大伯和小叔身子弱,爹長得壯實,農活幹得最好,抬石頭自然也不在話下。”
“爹就高興地去了,留下我們在這兒揚場。”
韓小麥才七歲,已經要幹不少家務活。
這會兒她已經渾身刺撓,見著舅舅自然就是告狀!
林來堂聽得眉頭直皺,二話不說就將外甥女手上的木鏟子拿在手上幹了起來。
“你娘呢?”林珩拉著小表妹進屋。
注意到隔壁房子的木門咯吱響,小麥大聲說,“娘去田裡放水了。”然後又小小聲告訴林珩,“娘怕爹幹活太不惜著自己,說自己悄悄看看去。”
林珩:……還真是不巧。
“那小姑父他們啥時候回來?”
“最起碼要等傍晚了吧!”小麥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水,才覺得涼快了些,便道,“表哥,你和舅舅怎麼來了?是有啥事兒,要我去叫爹他們回來一趟嗎?”
林珩好奇地問,“還能叫回來?”
韓小麥悄悄噓了一聲,道:“表哥,我只告訴你,你可別告訴別人。”
林珩笑著點頭。
因著上次去林家吃了一頓大餐,林珩給韓小麥夾了一回肉,這孩子對他印象出奇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