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嘛說得這麼可怕?我這兒你可還沒折騰夠不是?”
“你不會嫌棄我吧?”他抓住王紅的手,使勁搖晃著。
“不會!這麼多年,我們……”王紅始終認為李宜忠這是杞人憂天,但安慰的話,卻沒法子說,“要不你回去,好好休息,也許你累了,明天再來,我不要你錢!”
“這是錢的事嗎?它於我如糞土,這些年,我何曾在乎過它們?它們是屁!”
王紅用手去撓他的東西,偏就如麵條,蔫巴耷拉著。
“我廢了!”人或許有自知之明,他心中有多麼不捨,駕輕就熟的路,偏偏走得趔趔趄趄。從幽深的、我們並看不見的靈魂深處,冒出的一縷氣若游絲的洩氣,這對人來說:意味著什麼,李宜忠可怕的先知先覺,令他一頹二廢,下坡路已經延伸到腳下,不走還不行。
李紅旗碰到一個發財的機會,這是他賺得盆滿缽滿的人生第一桶金,它熠熠生輝,極其沉重。
當他穿著破破爛爛,一臉真誠,青澀還沒有完全退盡,行走在陌生的城市裡,一腔熱忱,更重要的是身邊一直跟著他的嵇氏秀鈴,年輕的生命,正在被生活無情蹂躪,難免不讓人生出同情,傍晚的人流,像水,很舒緩地流過大街小巷,他們就是兩滴同頻的水,不知是命運垂憐,還是機遇擁堵到他們面前,躲不開的樣子,他們走過的地方,距離城南變電所也就十幾步之遙,老夏一個灰頭土臉的糟老頭子,吃完飯,刷了碗,出來倒水,正是那碗油膩膩的汙水,給他們帶來了財運,老夏名義上是副所長,但屁事不管,混吃等退,當他潑水那一剎那,但看見了李紅旗夫婦。
這對不聲不響很安靜的年輕人,給他印象不錯,農村到城市裡來討生活,秤買秤賣,賺些差價,很不容易,往上一代,他也是農村人,也在大集體揮汗如雨過,受過生產隊長的氣,時代並不久遠,烙印還在衣服,本能的同情,讓老夏看他們一眼,他們就象他的孩子,一眼動了惻隱之心,他吐口唾沫,衝他們招招手,“嘿!你們叫啥?過來一下!”第一聲他們並沒有聽見,直到他慌忙把碗放在窗臺上,衝他們奔過來,還是嵇秀鈴推李紅旗一下,“他是不是在叫我們?”
“救你們!”
李紅旗覺得有些怪異,“我們認識嗎?”
“不管認不認識,過去瞅瞅!”
“老師傅,你是叫我們嗎?有什麼事嗎?”李紅旗指指自己。
“就是你們!你們過來!”
李紅旗心中起伏,像一塊石頭砸進來,水花噴濺。
“你們是不是住梧桐巷?你們收破爛?別怕,我家就住那兒,經常看見你們進進出出,你們不要怕嘞,我是這家變電所的,有長有短,截下來的舊電線,你們要不要?成堆的!”
兩個正窮困潦倒的年輕人,被這個訊息震得目瞪口呆,交換一下眼神,異口同聲問,“有多少?”
“你們的車子一趟拉不走!”
嵇秀鈴用手岔出個“八”字,在胸前繞圈圈:天爺啊,難道天上真的掉餡餅了?情緒激動難掩。
“我能現在進去看看嗎?”李宜忠如鹿撞懷。
“可以!你們來吧!”
當天晚上,他們趁著夜色,臨時租了輛卡車,還賒欠了一部分貨款,當晚幹到下半夜,兩口子累得腰痠背疼,才把所有貨裝完,他們不是賣現,而是經過加工,一人一把刀,一根根去外面包皮,銅的、鋁的、鐵的分類,他們奮鬥了一個星期,披星戴月,前兩天忙了,就直接賣了,急急把欠變電所的貨款還上,並給老夏頭叄百元,一開始老夏頭堅決不收,回家總能看到這對勤勞的年輕人夜深人靜還在忘我幹著,路過那兒,投去讚許的目光,並豎起大姆指,呆慣了機關的老夏,哪裡知道:那時中國億萬農民工,浩浩蕩蕩開進城裡,或城鄉結合部,正是他們創造了中國速度。
除乾落淨,他們一個禮拜,差不多賺了一萬塊,這是怎麼的廢寢忘食,這哪裡是賺錢而是拾錢。這個過程後來被李紅旗繪聲繪色描寫給賈家溝人聽,一個個如痴如醉,這樣千載難逢的機會,成就了李紅旗,由他塑造的神話,正在激勵年輕人,一部分人正是窮則思變這種思想引導下,摒棄了幼稚思想,一步踏上那條路的,那時我還陶醉在大學夢裡,醉而不醒,時間難捱,渡日如年,象機器人一樣不知疲倦。
那一個星期既刻骨銘心,又令他們像牲口一樣使喚自己,大多時候,他們就睡在那些貨跟前,蚊子蒼蠅無法撼動他們,鼾聲如雷,很多時候他們忘記了他們是夫妻,真的掉進錢眼裡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