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引導,就有人盲目跟進,嵇老師這是送我上天還是入地?門找不到,卻一個勁兒跌落,心亂了,意失了,書已經變成了最後的裝飾,字怎麼不安份在書上跳動了,如螞蟻,更像小蝌蚪,要遊離於紙外,蒸騰的感覺,讓我心熱意躁,如鍋裡的沸水,一刻不停歡騰,心油滴答,催生虛偽的種子發芽,思緒如脫韁的野馬,在驚懼的目光下,它橫衝直撞,讓我寢食難安,時間如流沙,不再分晝夜翻轉,如牆倒屋塌,在瞬間走向毀滅。
6月9號那天,我第一個交了試卷,竄出教室,把筆和其他文具拋上天空,讓它們困擾我十幾年,就讓它們重重摔一回吧,老子要白日放歌須縱酒一回。
在我身後的劉彬忠看得大驚小怪,“李子北,你瘋了嗎?”他看著那些學習用具,從高空翻筋斗雲一樣掉下來,“你不要了嗎?”
“送你了!”我去得無牽無掛。
“別介!別介!還有鋼筆!”
我的速度豈是他能追上的?讓我揹著一堆破爛,爬下挨挨擠擠的公共汽車,擁抱我的是夕陽,是晚起的風,舒而爽,這裡是三木公社的街道,它醜陋不堪,但它比起賈家溝,算是我心中一小塊聖地,我的初中曾經在這裡渡過生活飢寒交迫的三年,往事心煙,煙就拱心,我的初中歲月啊,曾幾何時,如泥沙滾過我心田,現如今高中又離我而去,何曾不捨,又何曾討厭,如果……如果……如果沒有來,我的淚來了,我把沉重向背上扛扛,還有五里地嘞,不通車,只能靠走,夕陽雜染的路上,偶爾有人拉著車經過,至於騎腳踏車的人,相信有,但我還沒有看到,如果李瑞芹不嫁,這會兒她該在哪兒?或著李紅霞不入流星燃燒自己,她又會在哪兒?她們會不會騎腳踏車在這兒等我?思緒跌宕,起伏如水波浪。
如果只是一種慰藉心靈的芍藥,像遠處的梅,看一眼,是為了止渴。
我像個攬工漢,馱著失落,艱難走著,距離比心焦渴,心就一下子荒涼起來,有好幾次真的想丟掉一切,回到我那個已
經破爛成一包糟的家裡,理智佔勝了心裡揚起的浮躁,無論怎樣,這最後一截路,無論它長它短,都要用腳丈量完。
傍晚的太陽,像石頭,說掉就一下子掉入了深坑裡,如有一雙看不見的大手,扯著夜的大幕向上拉扯,天地混沌,還好,炊煙漫卷的時候,我走到了家裡。
“哥,你考清了?”李子蓮在鍋屋忙得焦頭爛額。
我媽在扇簸箕,“你回來了?考得咋樣?能不能……一大捧眼珠子可都瞪大了看你!”
“聽天由命,富貴在天。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我把鋪蓋卷丟地下一丟,“給我來碗,渴死我了!”
“就來!”李子蓮慌忙過去。
“咕咚咕咚……”當我接過碗,像灌老鼠洞一樣,把一碗溫吞吞水喝下去,吐出一口氣,“還有嗎?再來一碗!”
“你哥渴壞了,這麼多年煎熬,看把你哥瘦的,這下子好了,暑假天長,好好休息上一段日子,去呀,你去呀,咋還冒上傻氣了?你妹子呀,這是傻人有傻福,她還矯情上了!”
“咋回事?”我緊皺上眉。
“是這麼回事:縣上你大姐吧,有個鄰居,剛畢業不久的老師,她頭回不去你大姐家帶銀晶一段日子嘛,被那個老師他媽相中了,託你大姐給說這門親事,我尋思著也是好事,咱就這破爛條件,跟她一說,這不去城裡見上一面嘛,回來死活搖頭不願意,人家就一個兒,父母都是正而八經工人,拿著工資,這條件多好,她是死活不願意!”我媽舒心笑著,“我也隨她:蹦來的福氣,她自己不要,別人也沒辦法!”
“為甚?”我揚起臉。
“對你哥說說:他給你參謀參謀!”我媽因我的到來,特別安靜,特別瓷實。
“他是個瘸子!”李子蓮憋得通紅。
“除了這,人咋樣?工作單位在哪兒?他比我三爺咋樣?”
“就她挑理,人家咋沒挑你的不是?扁擔長一字不認識,不這點兒小問題,人家能挑鄉下的?你也就外表長得像李子華,要不然,人家能挑上你?要依我說:處處再說,她一口就拒絕了!你自己的事,我們不好替你作主!”
“比他強一些,也是走路小雞啄米,一走一磕頭!”李子蓮面起紅雲,“在西關鎮教小學,去年才畢業。”
“看看,聽聽,你是皇帝的女兒呀,子北,你大不行,你要行,這個家主意你要拿正,不都是小兒麻痺症惹的禍嗎?”
“他不是!他是掛水掛的!”李子蓮急急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