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亮吐了一口煙。
“前怕狼,後怕虎,能成事?趁姓門的立足未穩,先下手為強!”
暫時借住。門圖江多精明,這仨貨想什麼,心裡明鏡似的,看破不說破,並在喬遷之時,請他們幾個人幫忙,酒酣耳熱之時,黃白亮看著他的另外一對難兄難弟,從煙盒裡,抽出一支菸,反覆在菸頭擰攆,並時不時於掌中爽煙,看著他們興奮的樣子,一個勁兒揀好聽的說,知道這倆,已經被門圖江的糖衣炮彈瓦解了,私下裡,門也可能許以好處。
“兄弟,有事啊!”
“沒有!就是最近諸事繁雜,有些不爽,但並無大礙!”黃白亮如梗在喉的樣子,哪能逃脫門圖江那雙陰陽眼。
馬菊在喝湯。
周大幫在桌邊刮菸灰,看似波瀾不驚:慫貨,這幾個人平時咋咋呼呼,唾沫星四濺,口若懸河,成竹在胸,侃侃而談,一副潑天富貴樣,這會兒,全悶屁篩糠。
“哥,這剛來,準備著從哪行哪道入手?”周大幫和他們中任何一個人沒有嫌隙。
“落落腳,借老大姐貴寶地,觀察觀察,這裡比不得鄉下,彈丸之地,這裡頭學問大了去了,我還要多多適應!”門圖江腦門放亮。
黃白亮三人關鍵時候掉了鏈子,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扭頭擰巴,低頭無語,兩手對搓,這是失去了勇氣,他們都怎麼啦?當面發狠,背後打盹,這還是站著撒尿的老爺們,酒喝到這兒,味就寡了,馬菊這時端起酒杯,“來,今天兄弟們全辛苦,接著喝,不醉不歸!”
“我看這酒也喝個八九不離十了,是不是?大家都抽一支菸,歇息片刻,拉會兒話,這些大家聚少離多,過得也是憋憋屈屈,相信今後不會,同在城裡混,我還是那句話:只要大家擰成一股繩,沒有過不去的火焰山!老大姐痴情了,為了等他,這些年大部分時間一個人生活,看看這偌大個院荒僻成啥了,人生不聚,看著陰森森的,不管咋樣:新社會過了好幾十年了,我算是看出來了,過去大家是入算行了,今後一切作廢,一切向前看吧!指山山崩,靠牆牆倒,在夾縫中生存,不知不覺大家都老了,這輩子也就這樣了,餘生不多了,都不要再提過去的事,陳穀子種了不一定出,爛芝麻榨不出多少油,好在生活正在日新月異,誰也別再給誰使絆子,大家能幫就幫一把!”門圖江把煙給每個人發一支,馬菊也一樣。
每個人都在吞雲吐霧,誰也不言語。
王格揚正幹,始於和白鈴幹下的事,他痛定思痛,要進行一場自我革命:不活出個人樣樣來,決不回來見白鈴。他是悄無聲息地走,走於人鬼不驚的黎明,雞叫過頭遍,洗心革面,哪用官宣:嚷嚷得讓滿世界都知道,十成有八成是假的,王格揚四十多歲,正如西邊的太陽,正在沉淪,大半生迷惘,大半生貧窮,一次巧合,讓他幡然悔悟: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要想徹底拯救自己,拉白鈴出水深火熱,必須要有錢,要有很多錢,要想人前顯貴,必須人後受罪。
他象一陣風,一頭扎進城市破爛場中,錢是問苗啟財借的,不多,他怕多了還不上,只有三百,當他如同乞丐出現在陌生的城市裡,太陽已經掉在地平線上,它慫了,更慌了,他不知道今夜身歸何處,他縮著個脖子,佝僂著腰,腰裡紮根繩,背後滋滋直冒涼氣,從沒做過生意的王格揚,雙手扎煞,心比手更扎煞,穿雙透風的破球鞋,好在天氣不冷,要是寒冷冬天,他不知道自己將往何處去,家雖破,可能安身立命,到這兒,他就是一隻可憐蟲,上排牙咬咬下嘴唇:老子豁出去了!餓死是死,作死也是死!與其……不如……,看著低垂到腳面的太陽,他吐了一口氣。
他不是很餓,卻渴得要命,嗓子直冒煙,媽的,都是為了你!想到千嬌百媚的白鈴,他吐出一口氣:狗日的沈冬秋,運氣好得一塌糊塗,本來一切都是老子的,誰知陰差陽錯,怎麼就落他頭了?該栽(原本應該)不破財,繞繞還回來,可不是咋地?皮鞋(“貧協”戲稱)子主任始於他,終於我,短命的官,居然自然消亡,曾經炙手可熱,一度凌駕書記頭上,還管著小學和農中,今天想來能笑噴了:我不僅全面接管他的位子,還接手了他女人和孩子,哈哈哈……王格揚自己笑噴了,並搖搖頭。
“過去了!一切都過去了!命運只不過和我開了玩笑!”他自言自語,如今大家又都扭轉頭:一切向錢看起齊,沒有錢,一切又都是屁,難怪姓馬的說: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人家那叫站得高,看得遠。他像一隻流浪狗:形象猥瑣,在沒有人情味的大街小巷子轉悠,如同遊魂鬼,乾澀的舌頭舔著乾裂的下巴,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