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揚,獵獵作響,不僅是紅旗,更是他的驕傲:江山代有人才出,在他幾個兒子裡,除了李宏達,就是李紅旗了,狗日的居然拋棄戀人不要,和老子治氣,你不是老子唯一,除了你,我還有紅旗、紅軍,小傢伙雖小,但成熟度不差,多子才多福,我要就李宏發一個,現在豈不成了絕戶頭,小子哎,不管你咋樣折騰,你還是我李宜忠的種,你身上始終流著我的血脈,外面的世界好精彩,你好自為之吧,今生見不見面,已經不重要了,只要你開啟世界一角,你就能活出嶄新的自我,老子相信你!
“隆呀麼他媽個隆得咚,老子偏要雞蛋炒大蔥……”京腔京韻,詞卻是即興編的。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盡復還來。這李白是鑽進今人肚子一條蛔蛔蟲,咋就把一樣的心情寫得讓人反覆吟唱,它是生活詠歎調?
我的祖父李精妙,年界八十有二,偶感風寒,本可治癒,兒女們之間,無論有怎樣隔閡,都聚攏在我家,輪番勸慰安撫,他卻一根筋,不接受任何治療,絕食,並且口口聲聲說:他在陽間任務已經超額完成,早死二十年才好,活多了,活夠了,他要去的決心決絕。
我到家的時候,已經是這種狀況持續第四天,我大姑李秀枝、二姑李秀花哭跟淚人似的,我去看他,他竟然撫摸我的頭,“孫子讓我去吧,你要是我好孫子,就給我打二斤酒,我們喝頓散席酒,不是你就勸我多活,壽及必辱,還是讓我歸位吧!”一邊拉我的手,一邊將酒瓶遞到我手,“地上跪的都是不孝之子,你不必看他們臉色,人生七十古來稀,我八十有二,還不行嗎?”我拿著酒瓶和一張拾元,手抖得厲害。
“李子北!”我大伯李建輝慢慢搖頭。
“我意已決,無須多言!”
我毅然走出去,我一路狂奔,不顧眾人反對,直撲大隊商店,當我拎著酒回來,一群人堵在我家門口。他們橫眉冷對,我媽卻不在,“你們這是……?”
“他沒有大礙,再活個十年八年沒問題!”我大姑說,“乖,把酒給我!”
“無理欺星的東西,他礙你事?要不把俺大搬俺家去!”李建玉指著我鼻子罵。
“誰忤逆不孝誰知道,我看你就是屎殼郎爬牆想寫《陳情表》,俺老爹誰養活的?李建玉,要不要我把你的歷史翻出來抖一抖,你還有臉說你孝?俺爹為啥住到我家,你不知道?”
“子北,啥也別說了,給我,他老爹要喝就讓他喝,把子丹、李崑崙、子安都找來!”陳蘭英從我手中奪下瓶子。
李子丹初二時就接了五十二的李建輝的班,現在在師範學校進修班學習,和城裡的姑娘張纖雲正在熱戀,基本上不來家。這是一個速成班,學習期限一年。
“我哥,你看我嫂子,這是送我大去西旁大路呀!”李建玉還用三齒叉挑撥離間。
“大心已死,無藥可救,非人力可扳,準備後事!”李建輝聳聳肩。
他話音剛落,屋子裡哭聲一片。
“哭甚?我死了嗎?”李精妙抓把幹辣椒皮子,對嘴吹瓶,把酒喝得咕咚咕咚響,“爽,爽到死!孫子,也來一口!”喝得打腔。
“老爹,你悠著點兒,又沒人和你搶,你幹嗎……?”我蹲床前,淚如雨下。
三天後,我祖父無疾而終,他的高風亮節,在吳窪子掀起過巨浪,許多不相關的人,都湧到我家草堂裡,看看這位傳奇老人,隔一天,五輛汽車開到我家宅下,魯延年和一些我們並不認識的人,走到存放我祖父遺體的床前,鞠躬焚紙,那是我家見過的最大人物,他已經頭髮發白。
當時縣上、鄉里、村上都派出代表,參加了我祖父葬禮,在小鬼廟那兒,我們東邊葉圩大隊村幹部也專程來了,那兒曾經是我家老林地,他們主動提出可以葬於那裡,這是地方恩惠,除了李精樹葬於小槐樹之地,他們四兄弟,有仨兄弟葬於老林。我祖父生前默默無聞,死後卻極盡奢華。賈雲龍居然給我祖父磕頭,讓很多人驚奇,他代表著村裡,是村裡最高領導。
李紅旗沒能來,是他老子李宜忠來的,穿著時髦,還戴著手錶,隔一會兒甩手腕看一下,賈福生在人堆裡罵,“狗日的掙到錢了,就愛顯擺了。”
那張送走我祖父的床,我又睡了整整十二,與貧窮為伍,點當著我的青春,燃燒著我的生命,或許我做的是無用功。
李紅旗只要一回來,就會跑到我祖父墳上去,看上半天才走,他這是做甚嘞?看我祖墳上冒沒冒青煙?人心如蟻,爬行留跡,看不透也猜不透,我祖父成為一面鏡子,照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