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如錐的下巴,像極了女人的高跟鞋,我走過她的身邊,總要驚悚一下,以為會聽見錐心的“橐!~橐!~橐!~”若有若無,如翩翩起舞的蝴蝶飛翔,伴著翅膀抖動的聲音,如超聲波帶著震顫,波浪一樣擴散,自己一腚屎,渾然不覺,卻要扯著喇叭,卻對別人宣傳他人的不是,長長短短,嘴尖如鉗子,一夾一個準,她不說自己曾經一二十年紅杏出牆,專說嵇氏秀鈴在江湖上賣,還特別起勁,繪聲繪色,給人描寫細節,有些是真,更多是假,靠臆意,販賣褻瀆別人,這種人喜歡睥睨,表情豐富,好像她一直如此聖潔,一如天使,守窮護貞操似的,只不過說別人,孑孓也在拱心,但她麻木了,忘了自己,不跟忘了別人,喜歡在人多顯眼的地方一味塗染,好像嵇氏天生就是不守婦道的賤貨,一個半斤,另一個八兩,難道她看不見天平兩端?只不過熟知她黑歷史的人,閉口不言。
她說完一個不是,還要誇一個是,我在她眼裡,就是武松,專打惡虎,走的都是景陽岡,必依大酒壯行,秦氏聽完她的一番宏論之後,就撇嘴離去,事後她會給我描述祁氏的誇張的表情,繪聲繪色,我能笑得前仰後合。
“你沒問她,‘紅旗,你能扛多久’?”我揶揄秦氏。
秦氏一頭霧水,“她又不是李紅旗,我問她幹嗎?”
我無語,她不懂,我不解,這種事,最好學板橋:難得糊塗!
刻薄如刀剮人,現在倒像有多厚道似的,放下屠刀,能夠立地成佛?惡人那頂帽子誰戴?是敗火了,還是時光把她給遺忘了?是拆遷讓她變成了翻身農奴?要不要聽她把歌唱,隨著柳淑琴的去世,擰捻不開的死疙瘩,不再堅硬如鐵,而是如齏粉:凌落成泥碾作塵!
李紅旗已經震盪在歷史的迷霧裡,他的身影像鬼影子,會在沸沸揚揚裡,閃一下。
跌落到谷底的李紅旗,究竟是追思什麼,還是那找什麼,他把什麼東西遺忘在那片已經被大多數人放棄的地方,乘著暖陽,他多次去我們生活過的賈家溝舊址上去徘徊,是他最好的時光被他弄丟了嗎?那塊土地上成就了他的豪氣與霸氣,插紅旗的地方,扛紅旗的地方給否在找到?鮮少有人像他那樣,無論有多麼不捨,都應當像靈魂那樣:死了不認屍!該分的分,該離的離!那塊還有遺漏的米粒嗎?幹嗎如小雞啄米?他的目光還能看到如詩如畫的過往?彈丸之地上溝溝壑壑,已經被挖掘機耬平扒平,記憶的深坑,連同耿直或彎曲的樣子,都找不到了。
“四,瞅啥瞅?就這樣認?了?”賈雲龍晃動著高大的身軀,立在他身後。
“山是山岩(三是三爺),還能整地(怎地)?喔沒應(我沒用)!喔(我)日民(認命)!”
“你就是個孬種!”
“喔躲不過差!
(我鬥不他)!”
“我要你和他鬥了嗎?你得和自己鬥!
不能就這樣爛下去!你的兒子,你的女人!都活成啥了?人家的女人雖是蠻子,被你小瞧過,也被我小瞧過,是我眼拙!但始終上班,死忠於他!兒子進入211大學,這是忍辱負重的結果,我們是比不了他了!可咱不能自己作賤自己!要活得有皮有臉!看看你們家活成了什麼?你那首改編的歌,唱出雄壯!唱出了威風:李家紅旗迎風飄揚,勝利歌聲多麼嘹亮,歌唱我們親愛的四家,從此走向繁榮富強……它唱出了人心中的豪邁!唱!現在就唱!我們一起:李家紅旗迎風飄揚……”賈雲龍滿含淚水哼哼,滿臉肌肉抖動。
“喔撲信!喔撲信!(我不行)”李紅旗一個勁兒擺手。
“你怎麼就不行啦?你個孬種!死狗扶不上牆!臨死還要放個挺屍屁!你還沒死呢!就讓人把你看扁了!難怪你鬥不過李子北,人家手中有把刀!你呢?你再這樣下去!”賈雲龍用右手食指點點他腦門,“保不齊哪天嵇氏受人挑唆,就走了!到那時你怎麼辦?李文棋怎麼辦?”
李紅旗如同被電擊一樣,全身痙攣!
“別忘了,鄧世連雖比你老,但他一直念念不忘嵇秀鈴!你應當學那隻什麼鳥,有空你去居委會,一海跟我講過,我忘了:翅膀折了,心也要飛翔!”
“山岩!喔輟了!(三爺,我錯了!)”李紅旗居然扔了棍,往下一跪!直直的,有些抖動。
“這就對了嘛,站著生,站著死!你比不了他,要和自己比!”
“喔新紅漆銀鳳泡巖(五星紅旗迎風飄揚)!私立郭孫都莫心涼(勝利歌聲多麼響亮)!郭長喔文心挨多拄擴(歌唱我們親愛的祖國)!重心扭向完榮武將(從今走向繁榮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