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寧監獄,每天上午九點半到十點半,一個小時的放風時間,是犯人一天當中最為憧憬的生活。
放風,是遂寧監獄的規矩,目的是每天都給犯人一點希望,但每天九點半前都會對一批犯人進行審訊,只有活下來的人,才能享受這曼妙的一小時。
房頂上,手持衝鋒槍的特務來回走動,精神煥散。趴著的重機槍手,曬著太陽睡了過去,只留下副槍手懶洋洋的趴著,替他看著動靜。這一小時,是中統特務營的看守最難熬、最枯燥、最乏味的看守工作。
可職責所在,他們只能看著滿院子披頭散髮、傷痕累累、瘸瘸拐拐、破衣爛衫的犯人。
這些犯人,就像是剛從“地獄裡爬出來的喪屍”,三五成群,面無表情的圍坐在太陽和槍口底下,享受著夏日的晨光。
“吳大寶,你看那是誰?”
一位十一二歲,梳著辮子的小姑娘,把手指向前方不遠處的一個男人。
吳大寶聞聽,把右腳使勁的向前抬了一步,落地後,腳鐐聲清脆而又悠緩,可他受傷的左腿卻有點吃力,只能慢慢的拖著地,向右腳靠攏。
“二妮兒,黑叔年齡大了,在昏暗的“房間”裡又呆了太長的時間,這刺眼的陽光一照,根本看不清楚前面的東西。”
小姑娘一反常態,不耐煩的說道:“那是你的眼睛受了傷,你再朝前走走,不就能看清楚了?”
吳大寶又抬起腳,想試著再朝前挪動幾步,可僅僅一個抬腳的動作,就讓他滿頭大汗,豆大的汗珠子順著他的額頭流到下巴,再從下巴滴落在胸口的傷疤上。
“啊!啊!呃!”
鹹鹹的汗水蟄的吳大寶滋哇亂叫。
遂寧監獄的規矩很多,最特殊的就屬這腳鐐的重量。一個犯人若能挺過一次審訊,腳鐐就多增加五公斤的重量,目的是每一次都給他們增加心理壓力,又防止這些意志堅強的人“狗急跳牆”。
牢房裡原來關著的七個人,死的就剩下他和不用提審的不懂事的小姑娘。
吳大寶已經艱難的挺過了五天的酷刑,他已經打破了這裡最高的受刑記錄。當然,腳鐐也隨之增加了二十五公斤。
“二妮兒,你就直接告訴我吧!你黑叔我實在走不動了。”
二妮兒跳起來指著他的鼻子說道:“吳大寶,你吹牛,那遠處的男人,分明就是你一直炫耀的,掐死的那個狗特務。”
“什麼?二妮兒你再講一遍!”
吳大寶猛一抬頭,頂著刺眼的陽光,努力的伸著脖子,想把對面這個人給看個清楚。
“吳大寶,那是狗特務候時新啊,笨蛋!”二妮兒給了他一個白眼,又重複了一遍。
吳大寶覺得自己耳朵好像聾了似的,急急忙忙的拉著她的胳膊說道:“二妮兒啊,你可別唬黑叔,你現在跑過去,離近了,好好看看是不是他,再回來告訴黑叔。”
小姑娘甩開了他的手,說道:“我是千里眼,眼睛好著那!不過我討厭你吳大寶,你騙了我娘,我娘死之前白高興了一場!”小丫頭含著淚,極不情願的說完,然後扭頭直接朝那個暗無天日的牢房跑去。
吳大寶呆立當場,可他依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明明是把那個特務掐的口吐白沫、兩眼翻白,不可能沒死啊?為什麼會這樣?
陽光照在吳大寶身上,他一身傷疤,有燙的、有鞭打的、有針扎的、還有電擊的。可他還是像一顆巨大的釘子一樣,筆直的楔在廣場上。他很想用力走過去,可雙腳怎麼也帶不動幾十斤重的腳鐐,絲毫不聽使喚。
他不來,對面的人卻心有靈犀,冷眼峻眉,一步一步,挪動著相對較輕的腳鐐,朝他的位置前行……
“候處長?時新?兄弟啊!還真是你?你還活著?”
魏三毛從半道突然攔住了他,並從頭摸到腳,一臉的驚訝、激動和慚愧。
候時新被人從半道截住,也是一愣,緩過神,趕忙和他擠在一起,趴在耳邊說:“嗬,三毛,是你啊!兄弟我昨天也是嚇死了,以為再也看不見你了,可咱命大,被幾個人頭朝下拖著,不知怎麼胸口碰到一個臺階,就緩過來這口氣了。”
魏三毛如釋重負的講道:“多虧這個臺階,否則兄弟我可要自責一輩子,寢食難安了!”
候時新用肩膀撞了魏三毛一下,說道:“別跟個娘們似的矯情,我也想不到自己的名氣在共黨組織裡那麼響亮!”
魏三毛看候時新沒有責怪自己的意思,便抬手指著遠處問道:“時新,你這是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