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日本海吹來腥熱潮溼的季風。
它捲過瀛洲島北岸海濱街巷的馬路,葉北往前方的道路望去。
兩側的水泥民居東倒西歪,牆皮上爬滿了生命力頑強的黴菌與藤蔓,道路的盡頭,是通向矮山盤山階梯的入口。
葉北做了個深呼吸,眼神凜然無懼,身上破破爛爛的衣裝也沒時間去打理,依然是那身大紅外套開襠褲的行頭。
“說起來有點令人難為情。”
他自言自語,用連枝老婆的運動頭繩將頭髮的霜色髮尾好好紮了起來。
“有人看見我家的貓咪了嗎?那麼大一隻,剛才明明就在這兒的。”
從一處民居中鑽出來一頭雪白的狐狸,正是小七娘娘,它朝著葉北呼喊。
“沒有敵人了,一個不剩。”
葉先生拄著海濱街道的護欄,往海岸上望去,沙灘裡躺著一個個昏迷不醒的魚人勞工,粗略數來,大概有上百人,全都叫葉北用忘憂茶抹了拳頭,一下下捶暈過去的,至於這些剁椒魚頭是生是死是人是鬼?——葉北也不知道。
他現在只想尋回貓主子,然後爬上這座小山,邁過人生的坎兒,然後……
“走吧!我要擊敗帝江,然後從地獄裡把蘇星辰拉回來!”
路上的風景千奇百怪,瀛洲島的時光之雨給這處旅遊景點增上不少人間難見的奇觀,不過葉先生可沒工夫在這兒瞎轉悠。
就在他帶著狐狸往山路上走時。
溼噠噠的鞋子踏上堅實的石階走道,葉北猛然回頭,盯著道路旁的小祠堂。
狐狸跟著警覺起來,渾身炸了毛。
“怎麼了?小北!”
葉北湊到祠堂的門廊前,往裡看去。
供奉山神白猿的神像旁,蜷著一個奄奄一息的小男孩。
——是村民嗎?
小男孩的身上已經有不少鱗片刺破麻衣,下頜和脖頸處開始出現浮腫的症狀,是即將變成魚人的特徵。呼吸聲冗長而微弱,要不是葉北超人的五感,根本就發現不了這個躲在祠堂裡避雨的男孩。
孩子看上去不超過十歲,兩隻手緊緊互抱,手掌的指節柔軟短小,下半身套了一條七分褲,乾瘦的小腿晾在外邊,受了雨水的潮氣,已經長出了魚鱗與側鰭。
狐仙娘娘:“小北,你想幹什麼……”
葉北從兜裡掏出鋼芯打火機,這是小五哥的東西。
他給祠堂的蠟燭續上火,將雙手搭了上去。火焰炙烤著他的雙臂,表皮開始碳化,血肉再生時,迸射而出的赤漿在螢火的高溫燒烤下冒出縷縷青煙。
他用供臺上的塑膠果盤盛著這碗血,給這個孩子,給這個幼小又機靈的生命喂下了孟婆湯。
狐仙娘娘緊張不安,在祠堂外用石階磨爪子。
“你在幹什麼呀……小北。”
“希望他這一覺醒來,能看見真正的人間仙境。”葉北抬起頭,望著蠟燭後邊的土牆。
狐仙娘娘隨著葉先生的目光望去。
牆壁上是歪歪扭扭的簡筆畫,用供臺上的香灰所作。
這個小男孩,躲進小廟之後,在牆上畫了五個歪歪扭扭的火柴人,是一家人。
“爸爸”在外勞作。
“媽媽”在工作臺前紡織。
“爺爺”和“奶奶”坐在屋子裡看電視。
“小寶寶”趕著一條大狗,在屋外奔跑嬉戲。
“他不會變成另一個蘇星辰。”葉北抱著男孩瘦弱的軀體,感受著小生命身上的變化。
一片片魚鱗像是擁有了生命的寄生蟲,受到孟婆湯的影響,與寄生體血肉分離,咔噠一聲落在地上,男孩脖頸處的腮口逐漸閉合,恢復成人身。
“你居然能治癒它們……”狐仙娘娘眼中滿是不可思議。
在她短短几十年的野仙生涯裡,從來沒聽說過能與兇獸惡咒抗衡的東西——就窮奇的倀鬼咒來說,不論是妖刀還是武寰石,它們只能暫時讓咒術改變命契的形式,並不能完全根除。
可是剛才,葉北卻能用孟婆湯完完全全讓一個被帝江操縱的幼兒恢復自由之身,這才是令小七費解驚訝的地方。
“試試又不花錢。”葉北放下男孩子,將地上的鱗片撿了起來,“孟婆湯對死物來說效果極佳,如果這些不死水熊蟲本來就沒有生與死的概念,我想它們應該也會受到孟婆湯的影響,只是……”
他看著男孩安然入睡的神色,剛剛恢復成人身,這孩子沒有衣料遮擋的四肢,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