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農大家屬區網球場不遠的小花園裡。
眾多老年健身器材與幼兒遊樂設施中,有一個小沙坑,沙坑裡安置著兩架鞦韆。
葉北坐在鞦韆上,諢頭被葉北用藤條綁在另一架鞦韆上。
空氣中有股濃郁的桂花香,是從遠方大學城的觀景樹飄來的。
——還有血的味道。
“諢哥,你的故事我聽完了。”
葉北的語氣異常冷淡,他兩手染上汙血。
諢頭眼神渾濁不清,雙手被反綁於身後,其中一隻手已經少了三塊指甲。
“我全都告訴你了……我全都告訴你了呀,我沒聽過什麼蘭花夫人……真的,我只是個騙子,一個略懂一點風水的老騙子啊。”
“那我問你。”葉北用沙子將手上的穢血揉去,“你那學生去哪兒了?”
“不知道……”
“你教的是話術,他從哪裡學來的命術和咒術?”
“我真的不知道……”
“你要你的學生,對普通人下咒?”
“我活不下去了呀!!!——”諢頭悲傖吶喊,一腳跺進沙子裡,頭髮散亂,髒兮兮的道袍就像是他的心一樣。“我沒錢啦!活不下去啦!”
聽諢頭慪聲慪氣,反倒情理中有種委屈冤枉的感覺。
“沒有鬼怪!要我除靈師有何用啊!!!”
葉北抓住諢頭的下巴,此刻人情通透的葉先生不見了——
——他讓這聒噪的叫雞合上了嘴,一言一行中顯得冷血無情。
“你還沒死呢——”
“——可是有人已經死了。”
葉北湊到諢頭跟前。
諢頭卻不敢與之直視,彷彿這古怪男人的眼中有一尊凶神,他努著身子,想要別過頭,偏開腦袋,要逃得遠一點,不願去看葉北咄咄逼人的狼虎之相。
葉北:“是你自己說的,學生再三過問,此咒是否要成物,此事當真要做?你說——”
“——做。”
是輕飄飄的一個字。
是沉甸甸的一條命。
諢頭眼中頻頻閃過機警狡詐惡毒之色,他豐富的人生閱歷要給他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他拼了命的想要示弱,要逃向活路。
葉北又問了一次。
“你不知道你的學生從何而來?”
諢頭脖頸壓力一輕,反倒冷靜了許多。
他動著快要生鏽的腦子,費盡心思想要答出一個漂亮的答案。
“對!我不知道他從哪兒來!他是個瘸子……腿被人打斷了……然後……”
諢頭突然愣住了。
——因為他突然記不得學生唐琅的樣貌,就好像此人面相太過稀鬆平常,彷彿蒙在一層深深的迷霧之中。
“我記不清了,等一下,讓我好好想想,他……難道他對我下咒了?難道……”
在諢頭喃喃自語之時,葉北低頭看著羅盤。
四災沒有顯化徵兆,毫無動靜。
細細琢磨諢頭口中描述的“唐琅”,加以玲希口中描述的“快遞員”,兩人都無法清晰直觀地描述出對方的長相。
葉北心中,對蘭花夫人的回憶也是如此,他只記得蘭花夫人很漂亮——後來他被打得幾度失去意識,事後的回憶也漸漸淡了。
“還有一人!還有一人我也記不清了!”諢頭緊張地吞嚥著唾沫,心中焦急萬分:“是小蘭……是個三十來歲的漂亮寡婦,為什麼……為什麼我記不得她的樣子。”
“諢頭。”葉北輕輕拍了拍這漢子的肩,“你被妖怪當做工具用了。”
“什麼妖怪!我沒見過妖怪!”諢頭使勁搖了搖腦袋,神色恍惚,像是精神出了問題:“你……你騙我!葉北!你一定在唬我!我可是除靈師!衡陰市裡百個千個香主都來伺候我!叫我俠士!喊我半仙……”
葉北一手微微抬起,伸出食指,示意噤聲——光是眼神就讓諢頭閉上了嘴。
“你的證詞可以說給天樞的警官聽,這不是我的工作範疇。”葉北沒有什麼婦人之仁——就算諢頭有受害者的經歷,也不能變成他成為加害者的理由。
“你他媽的……”諢頭兩眼一紅:“放開我!你要是敢報警!我咒死你啊!誰都管不了我!誰都不行!”
葉北聽著諢頭自欺欺人的話,這位風水大師彷彿身負著殺神斬仙的大能。
“好好休息一下,晚上動怒傷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