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只是她很快反應過來——面前的琴師雖然身周半點靈力氣息都沒有,似乎孱弱得像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一般,但確確實實是個活著的人沒錯。
&esp;&esp;琴音高揚起。
&esp;&esp;窗外的雨聲似乎也更急切了些,隔著厚重的雨幕,前殿的嘈雜宴樂似乎夾入了幾絲銳利的金鳴。
&esp;&esp;只是偏殿裡燭火羸弱,無人察覺。
&esp;&esp;小伶強擠出有些難看的笑:“看來你當真不怕的,這種時候還有心情玩笑。”
&esp;&esp;“不曾玩笑,”那道聲線慵懶而冷淡,他單手撫琴,另一隻手隨意地一點心口,“不久前,我剛被一個人從這裡,一劍,穿心而過。”
&esp;&esp;小伶僵住了神情,要不是再三確認過對方的氣息,那她幾乎要懷疑這是之前死在城主府中,怨念未消的鬼了。
&esp;&esp;她顫著聲問:“是,是什麼人殺得你?”
&esp;&esp;“……”
&esp;&esp;琴音沉了下去。
&esp;&esp;從窗外濺入的雨絲冰冷,還有些黏膩。
&esp;&esp;小伶哆嗦了下,在她以為自己等不到答案的時候,聽得身前昏暗裡,琴師低聲笑了。
&esp;&esp;“當然是我最敬愛的師尊了……除了她,世上這螻蟻萬千,還有誰能讓‘我’甘願受戮。”
&esp;&esp;“那,琴師大人,一定是要離開這裡,去找你的師尊復仇的吧?”小伶惶恐又希冀地,小心試探著,“大人帶上小伶一起離開好不好,小伶會伺候好您的。”
&esp;&esp;“……”
&esp;&esp;隔著醜陋至極的青銅面具,那人似乎垂下眼,冷漠嘲弄地瞥過她。
&esp;&esp;像雲端之上漠視蒼生的神祗。
&esp;&esp;小伶幾乎絕望了。
&esp;&esp;“我會救下你,救下你們每一個人,”卻聽那冷血的神祗漠然輕嘲,“畢竟,這是他今夜讓身於我的條件。”
&esp;&esp;雨聲驟徹,幾乎蓋過了琴音。
&esp;&esp;前殿的喧囂似乎也被埋沒入雨裡。
&esp;&esp;小伶如釋重負,又茫然不解,但她不敢細問,只能焦急地等著這曲漸進尾音的琴聲,小心道:“大人一定很喜歡彈琴吧?”
&esp;&esp;“不。我只喜歡一件事——”
&esp;&esp;最後一聲絃音如殺。
&esp;&esp;蒼穹之上,驟作驚雷。
&esp;&esp;小伶的身影一下子僵在了窗前。
&esp;&esp;電閃照徹漆夜。
&esp;&esp;至此她才看清,今夜的“雨”並非雨,而是漫天的赤血瓢潑。
&esp;&esp;窗前,青絲寸寸成雪。
&esp;&esp;琴師垂眸撫琴,低啞又蠱人地笑了。
&esp;&esp;“……殺人。”
&esp;&esp; 碧雲天共楚宮遙(二)
&esp;&esp;白虎城的血雨,連綿了兩月方絕。
&esp;&esp;兩個月後,戍衛白虎主城及其轄域的白虎衛們已經從上到下歷經了一遍新城主帶來的血洗——
&esp;&esp;暴虐殘殺的,無論職級修為,全都被新城主親手送去“陪”了他們的前任城主。
&esp;&esp;頑抗不從的,則一律封禁修為扔進了白虎獄。
&esp;&esp;而對於這位新任城主,新白虎衛們的評價也十分極端地矛盾不一:有人說他性子溫良,言行峻雅,和善寡淡得不似魔族;也有人說新城主分明才最是暴戾冷血,嗜殺成性,從當日他初至白虎城,夜屠城主府如踏草芥便可見一斑。
&esp;&esp;但至少在有一點上,大家是想法統一的——
&esp;&esp;那就是這位新城主一定生得相貌極為醜陋,多半是出身於族人盡數體態修長雋拔、但長相都能止小兒夜啼的狼魔族。
&esp;&esp;否則,他怎麼會生得一副謫仙氣度,偏要戴那麼醜陋駭人的青銅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