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t>
&esp;&esp;“不然呢，換你身體裡那個欺師滅祖的惡鬼醒過來？”雲搖一鬆氣，虛倦懶怠地靠到了四月雪的樹幹上，沒個正經地拖著調子，“算了吧，為師還想多活幾年，以後都不想看見你那個惡鬼相了。”
&esp;&esp;身體裡那個邪異聲音不復存在，慕寒淵自然感覺得到。
&esp;&esp;他驚起，拂落了滿袍袖的四月雪的落英，在體內經絡間自查一番後，他難置信地看向雲搖，聲線澀啞：“是你幫我化去了它？”
&esp;&esp;“你？沒大沒小，”雲搖順手捏了下少年臉頰，拽了拽，“喊，師，尊。”
&esp;&esp;少年慕寒淵默然片刻：“師尊。”
&esp;&esp;他一頓，又抬眸問：“師尊沒有受傷嗎？惡鬼相兇惡至極，這些年一直匿形無蹤，之前在青…在我待過的地方，從未有人能夠探查到它。”
&esp;&esp;豈止是很兇惡。
&esp;&esp;雲搖腹誹過，面上她只懶洋洋地勾了下唇角，歪過頭睨他：“他們沒辦法，我有啊。誰叫你師尊我天下 午夢千山，窗陰一箭（四）
&esp;&esp;師徒之契。
&esp;&esp;這個詞就像是隱藏在識海中一道無形開關，在雲搖將它脫口而出後，她不知何時被封存的真正記憶洶湧而出——
&esp;&esp;到此刻她才恍然想起。
&esp;&esp;這裡只是慕寒淵七情之海中的過往的記憶，她不是這裡的雲搖，她從三百年後來。
&esp;&esp;如同一場酩酊大醉，雲搖都不知道從哪刻開始，她竟忘了進來前的記憶。反倒是和三百年前慕寒淵記憶裡的這個雲搖融為一體，真真切切感知經歷著這裡的一切。
&esp;&esp;這裡的每一句話是她所說，每一個念頭是她所想，每一個決定是她所做。
&esp;&esp;刻骨銘心。
&esp;&esp;“這就是沉入七情之海便難以離開的原因麼？忘記現世一切，永墜回憶……真可怕。”
&esp;&esp;“七情之海？”
&esp;&esp;不遠處，身在絕崖前，遠眺兩界山的少年慕寒淵似乎聽見了，回過身。
&esp;&esp;夜風飄搖拂起他衣袂。
&esp;&esp;“是啊，七情之海，”雲搖細細觀察著少年神色與反應，“你有印象嗎？”
&esp;&esp;慕寒淵睫羽微垂。
&esp;&esp;雲搖發現他思索或回憶什麼的時候，都會有這個細微的表情，和三百年後一模一樣。
&esp;&esp;只可惜少年思索許久，最終還是搖頭：“似乎聽說過，但又想不起來。”
&esp;&esp;“……沒事，路上我說給你聽。”
&esp;&esp;雲搖面上維繫著笑，心裡卻有些煩悶。
&esp;&esp;作為這片七情之海中那顆堪比皓日的記憶光團的主人，慕寒淵的沉浸程度顯然比她要深得多，不知何時才能真正醒來。
&esp;&esp;不過，既然她能醒，那便證明七情之海里最洶湧的情緒潮峰已經度過。且本該沉淪的記憶裡多了她這樣一個外來的異數，慕寒淵被喚醒應當也只是時間問題。
&esp;&esp;那麼，過去的這段回憶便是慕寒淵那顆可怖的七情光團的來源？
&esp;&esp;那種極致的情緒是他對惡鬼相的恐懼嗎？
&esp;&esp;看他對自己下手那狠勁兒，這也不像啊……
&esp;&esp;“師尊，”少年人不知何時回到她身前，眼神微異，“我似乎可以憑藉師徒之契，感知到師尊所在。”
&esp;&esp;“……啊，是啊，”雲搖心虛得打著哈哈轉移話題，“可能你，天賦異稟吧。”
&esp;&esp;“果然不是錯覺。”
&esp;&esp;像得了什麼驚喜玩物，少年慕寒淵面上雖不明顯，但纖長濃密的睫毛極快地眨了兩下。
&esp;&esp;按雲搖觀察，他這便已是愉悅難抑的體現了。
&esp;&esp;這麼古怪的東西都覺得新奇，孩子恐怕沒經歷過什麼童年，也是怪可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