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舟凌霄,十王司。
雲驍緩步走進其中,沒有印象中的冰冷和陰暗,反而是暖暖的陽光從天窗灑落,黃泉跪坐在主位上,擦拭著手中的長刀。
周圍的陳設溫馨而簡潔,爐火上煮著香茗。
黃泉說道:“喝茶麼?”
雲驍搖搖頭,在一旁坐下,聲音有些疲憊道:“剛從天舶司出來,喝過茶了。”
黃泉緩緩起身,來到雲驍的面前,俯身看了看他的眼睛,面色有些凝重道:“怎麼回事?”
他身上的氣息有些不對勁,至少不像是他正常時候的狀態。
而且一般沒什麼大事,他是不會來十王司找自己的。
雲驍勉強地笑了笑,說道:“還是給我一杯茶水吧?”
黃泉點點頭,為他斟滿茶水,順手端了一盤糕點過來,她偶爾無聊的時候,會自己做一些小點心。
雲驍抿了口茶水,拿了塊點心嚐了嚐,問道:“你說這偌大的仙舟凌霄,會不會是一場虛無的夢境?”
黃泉一愣,語氣有些嚴肅道:“雲驍,是發生什麼事情了麼?”
自滅者的道路,對黃泉自己來說都是極其危險的,何況是已經躋身巡獵命途令使的雲驍,他這般詢問,無疑已經開始掉入【虛無】的漩渦之中了。
雲驍揉了揉眉心,說道:“也可能是最近太過安逸了,所以腦子裡會胡思亂想。”
“我在想……你說會不會根本沒有什麼仙舟凌霄,沒有什麼巡獵令使,一切都是一個瀕死的狐人少年的黃粱一夢?”
這種事不好對其他人說,但對黃泉來說,他可以毫無顧忌地傾訴。
黃泉提醒道:“有這種可能,但你萬萬不能這樣想,如果一個人對【存在】產生根深蒂固的疑惑,那就會導致他自身的【虛無】大於【存在】,有隨時會成為自滅者的可能,自滅者和別的命途行者不同。”
“除了【虛無】本身之外,你將失去一切。”
“所以,雲驍,能告訴我發生了什麼,會讓你對自身的【存在】產生了質疑?”
雲驍毫無邏輯地說道:“你聽過陰陽對立的觀點吧?陽盛陰衰,陰盛陽衰,當我發現自己已經身居高位,手握一整座凌霄仙舟,背靠仙舟聯盟,自身又是巡獵令使,身邊還有你們這些實力強大的朋友們,家庭幸福,生活美滿的時候,我覺得有些平淡了。”
“你知道的,對於一個虛構史學家來說,故事寧可離奇荒誕,但也決不允許過於平淡。”
“太過平淡的故事就像是小孩子在記流水賬。”
“假設我的故事是一個實力逼近星神級別的虛構史學家,或者就是【神秘】的迷思本人書寫的,那麼我現在感覺到了身為書寫者對整個故事走向的悲觀,也就是說,他不想寫了,無論出於什麼樣的目的。”
“當這個故事淪為平淡,我本人就會被迫走向【虛無】。”
黃泉聽明白了,但她不能說,【虛無】本身無法克服【虛無】,能克服【虛無】的只有存在。
她的目光落在高處,感慨道:“故事無論太過美滿,還是太過遺憾,都會讓人產生【虛無】感,但這並非故事本身要教會我們的事情,我知道你想要的答案,但是這個答案不應該由我來告訴你。”
“雲驍,要相信自己,相信故事本身。”
“你無論如何都不會淪為【自滅者】。”
雲驍閉上了眼睛,片刻之後又睜開,他緩緩起身道:“謝謝,和你交談了一番過後,我感覺好多了。”
黃泉微笑:“走吧,我送送你,你該去找那個能夠給你答案的人了。”
兩人並肩走出十王司。
雲驍一路上,看到太卜司的青雀喊了星河獵手的卡芙卡,銀狼和流螢一起打帝垣瓊玉,看見工造司的刃拿著師父懷炎交給他的武器模具,看見許多人,許多故事正在發生。
他在自己家門口停步。
視窗,飛霄哄睡了兩個孩子,然後拉上窗簾,關掉了臥室的檯燈。
客廳的燈還亮著。
她在等他回家。
雲驍走進家門,換了鞋,在沙發上坐下。
飛霄湊過來抱緊他:“去哪兒鬼混了,這麼晚才回來?”
雲驍揉了揉她的頭,“姐姐,你說會不會在另外一個世界,你的身邊沒有云驍,與我有關的事情都沒有發生,其他一切如常,世界沒有了我照樣執行?你還是那個威風凜凜的曜青天擊將軍,並不記得有個狐人少年叫做雲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