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的五月份,顧佳雅生下一子,取名顧思諒。她說希望這個孩子日後長大懂得感恩卻又有一顆容人之心。小名喚作阿南。
司徒蜀月一開始還嫌這名字難聽,卻每日歡歡喜喜地抱著阿南在院子裡走來走去,明知她太過年幼根本聽不懂自己在說什麼,還是一遍遍地逗她笑:
“阿南,阿南,我是義父,我是你義父你知道嗎。”
阿南自幼便喜歡他,興許是繼承了她娘顏控的習慣,每次司徒蜀月湊過來親她的時候就會笑起來,後來長大了些,還會主動伸手要他抱。
沒想到易安帶孩子也是一把好手,顧佳雅坐月子的那段時間,都是小桃在伺候。除了給阿南餵奶的問題他沒辦法解決,其餘的事情都被他們兩個大男人承包了,從穿衣服到哄孩子睡覺,甚至連什麼時候該給她換尿布都料理得井井有條。
顧佳雅每日只負責在床上躺著,深深覺得自己當時答應與他們來西域一起生活真是人生中一大正確決定。
阿南的眼睛長得與龍孟然十分相像,自幼便深邃得讓人忍不住多盯上一會。也不喜歡哭鬧,大眼睛水汪汪地看著你,睫毛又長又卷,看得人心下一秒都要化了。
日子便這般不鹹不淡地過著,大家都忙了起來,四個人照顧一個孩子,顧佳雅照料店中生意之餘都是充實的,除了偶爾被磨得失去耐性,在她發飆的前一秒司徒蜀月便會眼疾手快地把阿南帶到自己的懷裡去。
易安每天都在研究各種各樣的食譜,適合小孩子每個階段的成長所需,還親自用木頭做了一張嬰兒床,顧佳雅看得兩眼放光,跑去跟易安說可不可以給自己做一張,卻被拒絕了,理由是顧佳雅如果睡得太死就不會照顧阿南。
顧佳雅深感不公,這種感覺就像自己本來是個小公主,然後突然之間小公主變成了自己的孩子,而自己變成了被嫌棄的老王后,而且你還不能生氣,因為當初是你自己堅持要把這個小公主生下來。
每個人都在竭盡所能地給予顧佳雅與阿南一個家的溫暖,從而填補“父親”一角的缺失,顧佳雅心裡明白,所以總是盡力配合。
阿南一歲多時,在淳淳誘導之下終於會開口說話,軟軟糯懦地喊了一聲“娘……”。
顧佳雅瞬間心頭一顫,逗著她要她再喊一遍,彷彿沒聽清一般,司徒蜀月站在後面拍了拍顧佳雅的肩膀,似是寬慰。顧佳雅鎮定下來,抱著阿南笑得十分溫柔,整個人都散發著母性的柔軟,沒想到自己竟也有這樣一天,心甘情願肩負起為人母的責任,並且再也無法卸下來。
到了晚上睡覺的時候,房間裡只剩下她們母女二人,阿南躺在顧佳雅身旁發出咿咿呀呀的稚嫩聲音,顧佳雅側著身,藉著燭光看著她的小臉,用手摸了摸,一字一頓地教她:“阿南乖,叫爹——爹——”
阿南平日裡極少聽到這兩個字,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是不是吃的,一時間有些難以接受,睜著茫然的眼睛看著她。
顧佳雅想方設法地吸引阿南的注意力,繼續字正腔圓地發聲:“叫爹——爹——”
阿南聽了半晌,終於跟著她顫顫巍巍地開口:“爹——爹——”
她並不知這個詞所代表的意思,只是跟著念出了口,尾音拖得特別長,帶著孩童特有的親暱感。顧佳雅豎著耳朵聽著她說,不自覺便紅了眼眶,差些掉下淚來。她吸了吸鼻子,怕被隔壁的司徒蜀月和易安聽見,只能悄悄地把哽咽聲壓下去。
“娘……娘……”
阿南又喚,她暫時說不出其他的話來,把自己唯一會的兩個詞語都用上了,大概是想表達安慰的意思。她怔怔地盯著顧佳雅看,不明白娘為什麼要哭,也不明白這眼淚裡藏著多少心酸與思念,只好伸手替她擦去眼淚。
顧佳雅舌尖發苦,卻生生抑制住從心底衝出來的巨大酸楚,將阿南摟在懷中,哄她入睡。
司徒蜀月對顧佳雅還是一樣的好,加上如今在一起生活了這麼長的時間,朝夕相處,他本就心細,在生活當面將她照料得十分周到,對阿南更是如對待自己親生孩子一般呵護。
但他始終不曾再跨出那一步,自從在春風樓那日起,他便把自己放在了一個比較低的位置,也不覺得有什麼委屈,感情的事情,向來不分對錯,只看多少。他的喜歡多一些,所以便甘願如此,只覺得這般守著她們母女倆,就已經心滿意足。
但這天晚上,房間裡安靜得很,他正打算閉眼睡覺,卻聽到了隔壁傳來阿南在叫“爹”的聲音,司徒蜀月一怔,凝神細聽,那邊隨即有顧佳雅低低的抽泣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