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佳雅下午剛走,龍孟然晚上就來了煙雨樓。他最近忙於政事,這才抽出時間過來陪繆清雪用晚膳。
剛一進門,就見正廳的牆上端端正正掛著一副冬梅傲雪圖,一枝臘梅壓百花,形象生動得很,似乎連傲立雪中被寒風吹過的微顫都躍然於紙上,盡顯風骨芳華。
“無意苦爭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
龍孟然輕聲道出,讚賞地點了點頭。畫出了事物之根本,是幅好畫。
“清雪,本王幾日未來看你,竟學會賞畫了?”龍孟然伸手攬過繆清雪的腰,故意取笑道。
他與繆清雪自幼相識,她生得纖細,跳得一身的好舞,一把美人扇使得得心應手,偏偏不擅詩詞歌賦,雖念過幾年學,但畢竟女子不比男兒,不會也就罷了。平日裡煙雨樓也極少藏有什麼名畫好字,他習慣了也沒什麼所謂。
繆清雪知道龍孟然這是有意打趣自己,並不往心裡去,只佯裝著嗔怒了幾句。
“不過這畫倒是不錯,你從哪裡收來的?改明兒我也去淘一幅。”龍孟然笑了笑,心思興趣都被引到了這畫上,他仔細看了半晌,突然覺得這畫的風格似乎有些熟悉。開口問道。
繆清雪不懂得賞析字畫,自然也看不出這畫好在何處,但她若一早知道龍孟然會如此欣賞這畫,顧佳雅前腳出門,恐她後腳就會將它撕了個粉碎。
若是說是自己畫的,龍孟然定不會相信,萬一顧佳雅要是過幾日也給王爺送了一副去,豈不讓王爺覺得自己弄虛作假?再則龍孟然對京城大大小小的書畫坊熟悉得很,她平日出門也沒去過幾個,這回真真是書到用時方恨少。
心裡雖百個不情願,無奈之下繆清雪只好應道:“是下午的時候顧姐姐送到我這來的,我知道王爺平日最喜歡這些玩意兒便收下掛著了。我也不知這畫她是在哪得來的,不過平日裡也不見她作過畫,想來也不會是顧姐姐的親筆。”
龍孟然聞言一愣,在聽到顧佳雅的名字是微微皺了皺眉,但似乎明白了什麼,又仔細端詳了那畫半晌,表面上神情並無什麼大的起伏,讓繆清雪猜不出他此刻的心中所想。
她來你這兒做什麼?龍孟然收回目光,對剛才的話不置可否,只隨口問道。
他記得從前顧佳雅最不喜歡來煙雨樓,對繆清雪也是不待見得很,自己好幾次在後花園撞見她二人起爭執,顧佳雅都是一副惡狠狠的模樣,自己自然護著繆清雪,他從小到大都是護著她的,如今便習慣了。雖知道她有時會使些小性子,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縱容著。
“臣妾不知,興是之前的禁閉關夠了,這會子又耐不住了。顧姐姐這般粗野的性子,不知還有什麼是她不敢做的。王爺好心讓她閉門思過,不知她到底思了多少過錯出來。”繆清雪見龍孟然並未再對畫的事情刨根問底,以為是他對之前的事餘氣未消,心中竊喜,順勢冷哼了一聲,話裡帶了幾分尖酸刻薄之意。
卻絲毫不知這話落在龍孟然的耳朵裡扎得很,他向來不喜這樣捻酸惹醋的話,繆清雪從前總是安靜得很,不知為何這段時日以來倒是越發聒噪了。
“好了,再不吃菜就該涼了,不說了。”龍孟然明顯不願再聽下去,心裡莫名起了煩躁。晚膳過後說還有事要處理,讓繆清雪自行先休息,便出了煙雨樓。
回了書房,龍孟然翻出自己幾個月前在水墨坊買下的畫,和之前水墨坊派人送到府上的那副,將兩幅畫齊齊放在書案上細細比較,一個是高山流水之景,一個是挺拔的勁竹之態,雖表達的事物各不相同,卻有異曲同工之妙。從畫的風格和意境上看,與煙雨樓的那副傲梅圖也十分相似。
在畫卷的右下角,皆有一個刻有“清泉公子”四字的印章,表明皆出自同一人之手。龍孟然盯著那印章看了半晌,突然發現這四個字一撇一捺一氣呵成,不像普通印章是用正楷的模板一點一點刻出來的,這看起來倒是像有人特地寫出來再根據筆風印上去的。
龍孟然看出這一點,連忙叫下人把前段時間顧佳雅被關禁閉時手抄的道德經找來。他當時的本意只是為了懲戒顧佳雅,讓她磨磨任性的性子,這些東西送來後他也從未看過,只隨手丟在書架上,不知被密密麻麻的書丟到何處去了。
過了一炷香的時間,手腳利索的下人便找到了,只是遞給龍孟然時有些猶豫,說王妃一共抄了五本,但都不是道德經。
龍孟然翻開扉頁,只見上面龍飛鳳舞寫著“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一行壯烈之句。字跡果真與畫卷上清泉公子的四字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