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奇怪這個母親為什麼能如此冷漠麻木,因為她的心很小,願望也很少,只能裝下一個老爺,從不是個患得患失的女人。
她像是例行公事,喊住了貝塔的車馬。
貝塔先生拉開簾布,應了一句。
“媽媽,有什麼事情嗎?”
陳小伍和阿明先生跟著走下馬車,從貝塔的稱呼來看,兩人意識到這是恩菲爾德家的一位太太,紛紛行禮問好。
恩維女士將藥塞到貝塔手裡,對這個大兒子視如己出。
她曉得,只要對孩子好,老爺就會對她好。
她極盡卑微,語氣慎重,又苦口婆心地勸解著:“這是今天的藥,你看好它,別讓下人偷了,你自己也不要調換,它只對心臟好。是給老爺的,千萬別自己偷偷用了。”
貝塔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個三娘。
他知道,整個莊園上下,可能只有三娘對父親大人是真心的。
車馬的貨廂裡,還留著么弟的腦袋。
他拿走藥,心中想著。
要告訴三娘嗎?
紙是包不住火的,就這麼說出去嗎?
三娘是個魔術師,會殺了我嗎?
貝塔先生閉著眼搖了搖頭,他去看三娘藏在斗篷裡的眼睛。
心裡感嘆著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啊?
滿是血絲,疲累而安靜,像是溫良的鹿,是謙遜的牛羊,不知道恨和痛苦為何物的眼神。
貝塔做了個深呼吸。
“媽媽,么弟死了。”
聽到么娃的死訊時,恩維女士沒什麼反應。
就像是聽見家裡來客,宰了一頭牛宴請賓客的訊息。
她只是淡淡地囑咐著。
“先不要告訴老爺,老爺聽了對心臟不好。”
貝塔點點頭,將藥送到車伕手裡,囑託車伕往貨廂遞,千萬別讓血浸到裡邊。
恩維女士爬上車架,往馬車裡鑽。
貝塔問:“你要去看看么弟的腦袋?”
恩維女士一拍手,像是想起了什麼,趕忙從馬車上翻下,將燒杯下小爐子的火給滅了。重新爬上車架,坐在車廂的小皮椅上。
“我不看腦袋,看了心煩意亂的。對身體沒好處。死了就死了,我曉得,他早晚會死。今天,我想去見見老爺。”
貝塔這才鬆了一口氣。
又問:“媽媽想見父親大人,為什麼選今天這個日子呢?什麼時候都能見呀。”
恩維女士像狗一樣,嗅著馬車裡的手性分子的味道,嗅見魂威的蹤跡。
她盯著陳小伍,盯上阿明,最後盯住阿明腰上的槍。
“槍響了,就有人死,有人死,就有人哭,有人哭,就得說心裡話,我有很多心裡話憋在心裡,以前我和老爺說,老爺不愛聽。臉壞了以後,就和樹說,和燒杯說,和向日葵說。我的孩子死了,是你殺的,我只怕老爺也讓你殺了,得盯著你。”
貝塔尷尬地笑出聲。
“我才不會害父親大人吶!這回我請了東國的煉丹師來,能治好父親大人的病!”
恩維女士眼神瞬間亮了起來,她激動地渾身發抖,幾乎要給陳小伍跪下。
“你能治好老爺?”
陳小伍直言不諱:“是的,能治好。”
恩維女士又問:“怎麼治好?什麼原理?是魔術嗎?”
陳小伍:“就是魔術。”
恩維女士再問:“要殺人?殺幾個?老爺得了心病,要用心藥醫?要血祭嗎?要幾個血親?”
陳小伍:“那得看這個人該不該死。”
恩維女士一伸手,地上的土塊跟著動,不一會陳小伍腳下就凸出來一塊結晶石英,將小伍往馬車上送。
“來!!煉丹師。”恩維催促著,急不可耐要陳小伍上車:“快點上來!我還有一個兒子!你看他該不該死?貝塔呢?他能當藥嗎?他該死嗎?”
話音未落,恩維女士的手心生生長出兩隻水晶稜刺,像是劍一樣,比著貝塔的喉嚨。
夜燈微微亮,燈光將稜刺照得五彩斑斕。
這位夫人的魔術,像是寶石,像是彩虹,美輪美奐。
貝塔急得滿頭是汗,心想三娘真是瘋了。
“等一下。恩菲爾德夫人等一下。”陳小伍勸著這位瘋狂的魔術師,“一個人該不該死,得看他犯了什麼罪。越重的罪過,藥效越好。”
恩維女士欣喜若狂。
“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