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修斯形容著:“他們很喜歡洗澡,和每個剛剛抵達王都的鄉下人一樣,來了宿舍就往澡堂衝,我知道,我知道,你們在鎮上找不到自來水管,燒一缸熱水得耗掉半箱煤。事實就是這樣,一年四季能洗四個澡是人生幸事。他們闖進澡堂時差點就男女不分了,甚至有點人畜不分,泡了四個小時都不肯出來。”
看得出來,修斯是個話癆,他撓著頭,有一件事搞不明白。
“哦對了,那個達芬奇……”
伍德已經學會了搶答。
“女人!是女人!”
修斯鬆了口氣:“還好,還好,宿管中午給我發了投訴信,發來申請用槍的文書,還好我沒批准。”
聽見夥計們沒鬧出什麼大亂子,伍德鬆了一口氣,該去向索尼婭老師報到了。
他問:“天文臺怎麼去?”
修斯伸出手,“來握個手,普拉克。”
伍德應著對方的邀請,做了握手禮。
過了很久,修斯都沒說話。
伍德問:“然後呢?”
修斯答:“別鬆開,發生什麼都不要鬆開。”
終於,伍德感覺不對勁。
在這一刻,時間似乎停滯了。
是的,時間靜止了。
——人頭攢動的舊書攤旁,學生們變成了雕塑,許願池的小噴泉裡迸出來玻璃珠一樣的水花。
飛鳥停在半空,初秋時節,北境寒冷的空氣中,楓葉還在往下飄落。
伍德驚呆了。
修斯依是那副沉著冷靜,昂首挺胸的高傲模樣。
“沒見過吧?沒見過對吧?是不是沒見過?你肯定沒見過!鄉巴佬……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該這麼傲慢。”
伍德一點都不在乎“鄉巴佬”的蔑稱。
他拖著修斯先生跑到廣場的圍欄邊,從梯臺往下看——
——整座都會盡收眼底,路上的蒸汽機車,旅館的小煙囪,亞蒙神恩會的大鐘盤,礦坑工廠往王都佈置的傳送皮帶,菜市場中大爺手裡的木核桃,小弟高高舉起的彩風車,魚販的菜刀剛剛砍碎一條魚的腦袋,它飛了出去,停在半空。
一切一切,都停下了。
伍德:“這是魔術?”
修斯:“就是魔術。”
——這超出了伍德的物理認知範疇,是真真正正的知識盲區。
伍德又問:“為什麼要停下?”
“因為停下來,就不會暴露天文臺的位置。”修斯實話實說,牽著伍德的手往大學城南區走,“天文臺是魔術師的集會所,普通人可進不去。”
伍德又一次體驗到了劉姥姥進觀園的新奇感。
在時間靜止的世界裡,他想試著去觸碰其他東西。
走過醫學院的廊道時,他抬起腿——
修斯:“我勸你不要這麼做,會很疼的……”
話音未落,伍德踢在一塊小石頭上,結果碎石紋絲不動,馬靴卻裂開一道口子。
“試試又不花錢。”伍德像個好奇寶寶,一刻都停不下來。
既然死物是絕對靜止的,那麼生物呢?
這麼想著,他挑準機會,從醫學院的草場晾衣架上找到了一隻蟾蜍。
蟾蜍的背上一片赤紅,顯然是有毒的,說不準是哪個粗心大意的學生從實驗室裡放出來的。
伍德先是用手碰了碰蟾蜍,發現沒事,又想用舌頭舔一舔。
——修斯拉著好奇寶寶,想把伍德拉走。
伍德喊:“等一下!等一下我摸一下,我就舔一口!”
他舔到了蟾蜍的毒腺,但一點事都沒有,手上也沒起疹子,舌頭完好無損。與蟾蜍接觸時,手指和舌尖傳來的觸感就像是冰冷光滑又幹燥的石頭。
看來,這種魔術只對施術者有用。
修斯帶著伍德繼續趕路。
他們走過醫學院,走到人工山麓的巖洞裡,走進一間占卜屋。
修斯先生指著占卜屋的盲眼婆婆,和伍德說。
“和恩雅婆婆打個招呼,普拉克。”
伍德:“恩雅婆婆!你好!”
修斯點頭:“很好!我們能進去了!”
說罷,他們揭開占卜屋的門簾,繼續往裡走,走過寵物籠和占星盤,繞了七八個彎,走到一處牆壁前,牆上有一條水管。
伍德:“沒路了?”
修斯鬆開了伍德的手。
時間再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