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無所獲的現狀讓張峒道也有些心焦,他前後有時匆忙地翻找一遍,眉頭越發緊鎖:“我也知道時間緊迫,但是如果沒有辦法解開那日衛虎早早趕回的理由,或許推理無法成立。與其再去質問杜褚或者衛虎,得到些真假不定的訊息,不如好好找到可能的線索。”
“可是,我們不去現場可以嗎?”
“……你兄長和她在那邊,相信他們就好。我們名義上是裁決案件的人,如果也跟著去調查,難免會讓衛虎抓住把柄,說我們是一夥兒的。”張峒道繼續翻著賬簿,眉頭緊鎖,“現場的證據交給他們去尋找,而我們能做的就是在背後把案子本身之外的前因後果找出來。”
蔣二聽著,也默默坐回去:“是,方才是屬下考慮不周。”
日頭已經逐漸接近正午,張峒道洩氣地拍上又一本賬簿,伸手默默地揉著自己的額頭,沉重地嘆了一口氣:“怎麼會什麼都沒有呢?”
蔣二看得也睏乏了,見到張峒道總算休息,也不由得出了一口氣,在旁邊默默按住了眼睛,眯著眼使勁揉了揉鼻樑:“也許是做了陰陽假賬,又或者縱使他們從中謀利,也沒有算在縣衙的支出之中。”
“方誌呢?”
“四年前這裡原本負責編寫方誌的老夫子去世了,衛虎上報之後卻沒有新的書吏接任,故而這三年的烏江縣方誌都還沒有編寫。”蔣二無奈地回答,說著不由得嘆了一口氣,“這幾年哪裡都是亂成一鍋粥,連正常的收糧納稅好些縣都做不了,更別提方誌編寫了。”
張峒道聽罷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到處都是這樣。”
繁華的長安從高空坍圮隕落,聯結著百年大唐盛世的光景忽而黯淡下去。在怪石嶙峋的廢墟上重新開始生活需要一個漫長的適應週期。
並不是只要李唐皇室回到長安,只要大明宮重新燃起萬盞宮燈,只要那亭臺樓閣裡重新開始宴飲歡唱,那一場災難就算過去了。
“這幾年對地方的控制太弱了。”張峒道把賬簿推開,不由得嘆了一口氣,“和州已經是江南富庶之地,居然三年多連方誌都無人記載。官府參與了‘菜人’交易這麼大的買賣,沆瀣一氣,我們在長安居然一無所知。更不敢想眼下嶺南之地,燕郊之地眼下到底是什麼情況。”
“這些都是要慢慢來的。來日方長,大人。”蔣二看出張峒道的無奈,在旁邊勸慰了幾句。
張峒道揉了揉額角,隨即拍了拍蔣二的肩膀:“放心,我已經長大許多了,許多事情都要慢慢來的,也不是想他變好就能輕易實現。只要我們繼續這樣一直努力下去,總有一天肯定能重現開元時候的盛景的。”
但是眼下的困難依舊存在,賬簿裡面並沒有發現什麼異樣,縱使有幾筆賬目略有些超過預算,但是超過的金額十分有限,大概只是底層的胥吏中飽私囊的一些證據:“這些賬目都是宋主簿過手的,看起來確實是沒什麼問題。”
“菜人那麼多的錢,如果都走私賬起碼在稅款上也會有體現。但是官府的進出賬都沒有問題,他們到底把錢弄到哪裡去了?”張峒道有些頭疼地靠在椅子上,“就是再怎麼亂,這些賬目還是要查的,稅款也查了,官服的貿易金額也查了,全縣各店鋪的經營金額也看了,這些錢到底到哪裡去了?‘菜人’涉及的那麼多錢到底去哪裡了?”
蔣二坐在張峒道邊上,蹙眉思考許久:“大人,我覺得我們可以換一個思路。”
“什麼意思?”
“前幾天不是有一群瓊州來的商戶路過此地嗎?他們當時聊天就說到有一段時間禁止私下采珠。但是因為海珍珠買得價格實在高,所以不少瓊州的商人鋌而走險,打著買賣玳瑁的幌子實際上倒賣海珍珠。如果今天我要策劃這個‘菜人’交易,我要將他們從上到下地連成一條線,那我肯定需要打一個幌子,也就是表面上做一個買賣,背地裡做另一個買賣。”
張峒道略思索後點點頭:“不錯,然後呢?我們方才找的不就是這個做幌子的買賣嘛?”
“當時大哥問那些瓊州商人,說是大家如果都用玳瑁做幌子,那麼官府查起來不也有目標嗎?為什麼不能你用藤條,我用玳瑁,還有人用珊瑚?”
“那個商戶就解釋說,雖然用不同商道倒賣珍珠不容易被發現,但是相對的,倒賣到長安以後別人也不知道你有海珍珠可以賣。他告訴我們,當時在倒賣珍珠的這一條商路上,你在長安問瓊州商人‘有沒有白色玳瑁’,指的就是‘有沒有海珍珠’。”
“下官的意思是,有沒有可能所有‘菜人’都是藉著同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