僂的黑影拄著柺杖,靜悄悄地上來了。
“金釵前輩。”
閉目端坐在蒲團上的南冥,緩緩睜開眼睛,“深夜前來,不知所為何事?”
老嫗沉默不語,垂著的臉上毫無表情,只是越過他,走到洞窟的最深處。
柺杖的末端,在石壁上輕輕敲擊。
“篤。”
“篤。”
“篤……”
無聲無息中,石壁從中間裂開一個洞口,通往極幽深的不知名處。
金釵婆婆回頭,渾濁的目光中似有什麼在閃動,可這洞窟中,分明沒有火光。
“你去吧。”
她沙啞著聲音說。
“前輩是要放我離開……”
“監察司來人,他們阻攔不住。你再不走,就沒有機會了。”
“我不能走。”
南冥抬起頭來看她,語氣堅定,“前輩好意,南冥心領了。正因如此,更不能私自潛逃,陷前輩於不義。”
“老身活了快八百年,已沒什麼活頭了。你不一樣……”
金釵婆婆溝壑縱橫的臉上露出一絲追憶,她生在烏城,長在雲流學宮,一生清修苦行,膝下無子女,也無徒弟。
這裡的一草一木,每一個人,幾乎都是在她的眼底下誕生、成長,死去。而如今,她也離死不遠了。
能在壽盡之前,為這個藥府做最後一件事,也算是對得起這副殘軀。
蠟炬成灰淚始幹。
她看向南冥:“老身知道,你是個好孩子,未來的路還很長,快走……”
“怕是來不及了。”
南冥的目光穿過她的身後,直入黑黢黢的虛空。
“蓬!”
金黃的火光亮起,轉眼間燭火如海,影影幢幢,映照出黑暗中冷峻的人臉。
那人頭戴羽翎高冠,身穿魚鱗朝服,雙手揹負,狹長的眼眸如鷹隼。
他的手中拿著金龍敕令,高舉之下,一股浩瀚如天威般的壓力,降臨到每個人的頭頂。
那是皇權,是聖威,是不可違逆的意志!
“哪裡走?!”
驀然間傳來的冷喝,如雷霆乍響,震得人心頭一跳,“皇庭監察司,厲海,奉聖命查處妖魔,包庇者按律同罪!”
“上使……”
“前輩,無需多言。”
南冥止住了金釵的話,上前一步,直視這魚服使官,道,“我已準備好了,開始吧。”
厲海垂目注視著這少年,心中掠過一絲異樣。
面對搜魂之術,既不慌張,也不惶恐,甚至……還有一絲躍躍欲試。他履任百年,還是頭一回見這樣的人。
——是無愧於心,還是有恃無恐?
厲海沒有多想。
幹他這一行的,心中只有皇命,沒有憐憫。哪怕知道對方是冤枉的,也不會有半點留情。
他便伸指一點,與南冥額頭相觸。屬於神通境修士的龐然神念,一路摧枯拉朽,毫不留情地碾進脆弱的靈臺。
一刻鐘……
兩刻鐘……
三刻鐘過去了。
在府尊和其他眾人緊張的注視下,緊閉雙目的南冥唇角抿起,額上漸漸沁出汗珠,彷彿正在忍受著極大的痛苦。
有人眼中露出不忍,有人面若寒霜,壓抑著心裡的忿怒,也有人露出幸災樂禍之色……
而此刻,在南冥的靈臺識海中,卻是一番他們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及的場景。
厲海的神念橫衝直撞,全然沒有任何停留的意思,如龍捲風摧毀一切。
所謂搜魂,只是攫取魂魄中有價值的記憶,但他顯然並非如此。南冥察覺到一絲不對,這道神念,帶著殺意!
——他竟想殺了自己?
不是從肉體上滅殺,但若被其搗毀靈識,變成行屍走肉,和死了也沒有區別。
或許是怕落人口實,他做得十分隱蔽,殺意內斂,竟誰也沒有發現。若南冥真變成白痴,別人也只以為是搜魂的後遺症,不會深究。
深沉,廣袤,漆黑的識海中。
南冥的靈識化作一隻巨大的邪異豎瞳,在穹頂上裂開,冷冷地注視著下方。
厲海的神念,被包裹在小小的白色空間中,隨著識海的波動上下沉浮,像漂浮在海上的泡沫。
渺小而脆弱。
穹頂的眼瞳微微一轉,泡沫“卟”地破裂了。
厲海的神念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