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想必就是那位神秘的黑水司祭了。
南冥歪著頭,好奇地打量了對方一眼,卻沒發現,這位令嵐城城主和斗笠妖女都畏之若虎的“司祭大人”,到底有何引人之處。
若說特別的地方,或許是這隻稍微大一點的螻蟻臉上,流露出漠然的狂熱。
表面冷漠安詳,內裡似魔驕狂……
這種彆扭的表情,他在很久以前曾經追隨自己的狂信徒臉上,見過很多。那些傢伙往往能面不改色地把自己剝皮剜骨,只為得到他一個瞬間的注視,並且甘之如飴。
他不禁對那個傳說中的黃泉道道主更加感興趣了。能夠調教出如此虔誠的手下,想必也是個有趣的傢伙。
黑水司祭把斗笠女的頭顱扔掉,任由鮮血流淌滿地。
面對這一地詭異的屍骸,他只是匆匆掃過一眼,臉色絲毫未變:“他在哪裡?”
這個“他”問的是原來的嵐城城主,南冥自然知道,卻不答反問:“我自認演得天衣無縫,你是如何發現的?”
“他身上有我種下的傀儡蟲。”
“原來如此。”
南冥這才恍然,不是自己的演技出了問題,而是偽裝得不完全。
他的外形模仿得再好,內裡總歸是不一樣的,只是披了個皮囊罷了。若是有人能把他切開,就會發現裡面的深藏的恐怖。
他又想起百草真人用來控制藥府諸人的子母蠱,不知與這傀儡蟲是否同一種東西。
“時間到了。”
黑水司祭渾不在意。對他來說,只要獻祭儀式能順利進行,祭品是誰都無所謂。
他轉身走出廳堂,袖口飛出如片片枯葉般的黑蝶,紛紛揚揚漫向四方。它們碰到灰濛濛的瘴氣,便化成星屑墜落,像流沙傾瀉一樣滲入地縫的最深處。
尚未落地的幾位神通境高手心中猛然一悸,齊齊轉身回望。
然而已經晚了。
黃泉道歷時數年隱蔽埋藏在地底的陣法,已被徹底啟用。環城的河水中漫起血色,越來越濃,很快變成了一條首尾相銜的血河。
其中血水沸騰,腥氣瀰漫,水裡源源不絕地爬出一隻只腐爛的活屍,像蟻潮一樣層層疊疊地攀上城牆,向著中心聚集。
沿途摧毀民房無數,幾名跑得慢的低階修行者被追上,轉眼就消失在滔滔屍潮中,來不及掙扎或慘叫。
九扇門被擊落的飛梭也瞬間被屍潮淹沒,裡面的修士拼死抵抗,但耀眼的靈光只閃爍了一下,就徹底熄滅。
片刻後,九扇門門主陳震挾著僅剩的一名靈樞境弟子,駕光遁逃而出。
那名弟子在空中被瘴氣襲身,青筋驟露也變成了活屍,陳震又驚又怒,只得將之扔下,卻仍被撕扯掉了一截衣衫。
他狼狽地飛回城主府上,猶如被激怒的困獸,雙目赤紅,大口喘氣。
“賊子——我陳震定不與你等干休!!”
“陳門主息怒,暫且節哀。現下我等被困於此,齊心合力尋找一條出路,才是正理。”長春真人說了一句。
直到現在,他們都還不知道設局的是什麼人,又當如何破解。
然而他們很快就無空細想,因為隨著一陣山崩地裂的震動,城主府轟然倒塌。
幾道蛛網樣的幽深地縫從中心裂開,血河之水倒灌而入,匯聚在以城主府的廢墟下,形成了一口血池。
在眾人凝重的目光中,血池裡升起一座六角祭臺,黑袍飄蕩如鬼魅的司祭就站在臺上,腳下躺著兩具屍首。
張伏天一眼認出,那屍首中一人是剛才與己交手的妖女,現已身首異處;而另一人,竟是那從一開始就被認為死去的嵐城城主。
如今一動不動,想來還是死了……
“你是何人?”
他沉聲發問。
但那黑水司祭瞟了他一眼,似乎不屑回答,只是兩袖一揮,便見地縫中的血水噴湧而出,化為十丈巨掌拍落。
宛如拍蚊子一般,瞬間把五名神通抓在掌心,捏成一團血霧。
他們至死也不能相信,自己竟然毫無反抗之力,甚至連驚駭都來不及,就當場慘死。
六角祭臺上,“死去的嵐城城主”偷偷睜開一隻眼睛,看見黑水司祭一臉冷漠地收了血霧,將其分作五團,分別灑入五個角的凹槽裡。
然後又是一揮手,地上的妖女屍體瞬間融化,變成液體汩汩流入第六個角。
這祭臺上的陣紋僅有六角,均已填滿,難道自己是多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