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因為惜才不舍,還是因為對敵十數年所產生的惺惺相惜,他實在不忍這頭獅子就此落幕。
但祁鴻卻是扯了扯嘴角。
回應他的,自始至終只有那抹蔑笑。
秦開一愣。
不知為何,在那抹蔑笑中,他的耳邊彷彿再次迴盪起了祁鴻曾在山上時,與他說的那幾句話。
“豈不聞玉可碎而不可改其白,竹可焚而不可毀其節?”
“大丈夫行事,當光明磊落頂天立地,又豈會侍奉二主?”
“......”
秦開神色複雜,低嘆一聲。
他知道。
今日哪怕面對如此殺局,這頭雄獅心中也還是沒生出任何降心,惟求速死!
索性不再多言,深吸一口氣,目光重新堅定,握緊手中盤龍棍,與其餘二人一起衝殺上來。
同時面對寧軍三位大將。
本就因為連夜征戰,而力有不逮的祁鴻,如今更是負了傷,所以這一次,僅僅只是剛交手,便立刻顯出頹勢,被壓制的節節敗退。
“唰——”
直到一道寒光劃過。
寧將手中長槍直取祁鴻頭顱。
雖被祁鴻僥倖躲過,但因為反應遲鈍了片刻,還是被那寧將用槍頭勾住了頭盔,一擊挑飛!
祁鴻頭型因此散亂,髮絲狂舞,整個人看起來狼狽了許多。
秦開伺機,再度一棍,橫向甩出。
祁鴻終於招架不住了。
口噴鮮血,整個人連連向後倒退出去。
眼前愈來愈模糊,腦袋愈來愈昏沉,身體愈來愈沉重,豆大的汗珠不間歇的往外冒......
祁鴻只感覺自己好像到極限了。
整個人到現在之所以還不倒,只是因為全靠手中的青龍刀作倚仗,強撐著罷了。
毫不誇張的說,若是此刻撤去他的刀,他只怕頃刻就會摔倒在地。
但即便是如此絕境,他還只是一笑,眼底深處沒有任何畏懼,只有灑然!
一位寧將見狀,想要趁機取下他的頭顱。
但秦開卻伸手攔了下他。
只見他翻身下馬,握著盤龍棍一步步的朝著祁鴻走去,臉上表情堅毅,沉默肅殺。
祁鴻咧嘴一笑,雙手掄刀,大吼著就要劈向秦開。
但秦開卻只是手臂微抬,便輕鬆的擋下了青龍刀。
畢竟......
這般狀態下的祁鴻早已不是剛才的雄獅了。
所以秦開根本不需要再費什麼力氣,只是一棍探出,便輕而易舉的將其繳械,青龍刀擊飛到一旁。
而後用盤龍棍遠遠的抵著祁鴻的胸口。
秦開低垂著眼簾,沉默說道:
“你身邊的鹿鳴軍只剩下你一人了,不要再負隅頑抗了。”
祁鴻沒有吭聲,而是用目光飛快掃過周圍一圈。
除了入目而來,是寧軍那特有的一片白甲外,他還從地上找到了包括周副將在內,近百名鹿鳴軍戰士的屍體......
最後關頭,哪怕形勢危急,他們也從未向自家將軍求救過。
只求追隨他的身邊,光榮戰死!
祁鴻沉默片刻,突然仰天哈哈大笑。
踉蹌著步伐,晃悠著身形走到周副將身邊,彎腰撿起他的刀刃,看著地上週副將那死不能瞑目的神情,緩緩說道:
“也罷......
“也罷!
“兄弟們,黃泉路上且慢行,為兄這就來了!”
說完,祁鴻便將手中刀刃在脖子一橫。
自刎於此!
“......”
直到秦開看著他的身形重重的砸在了地上,還是久久沒反應過來,心中不禁五味雜陳。
與他為敵十數年的死對頭,就這麼死在自己面前了?
秦開握著盤龍棍的手掌微微用力,不禁又攥緊了幾分。
姜年緩步從身後陣中走了出來,老遠瞧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義獅,淡聲說道:
“死了?”
“死了。”
“行,命人收拾收拾,下令厚葬吧。”
姜年只一眼就收回了目光,伸手拍了拍秦開的肩膀,語氣似乎並沒有太大的波動。
打仗嘛!
哪有不死人的?
更何況還是敵人。
見慣鮮血,看遍離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