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提到楊金水,以及這人背後的內廷。
海瑞目光轉動,只能是忍將下來。
將話,藏在了心中。
而同在杭州城的沈宅。
大隊的官兵,已經從街面上將整座宅子圍住。
宅門後的府前平地上。
沈一石披頭散髮,敞開胸懷,只一件單衣披掛。
他的雙手握著兩隻鼓槌,面前擺著一隻大鼓。
鼓聲陣陣。
沈一石微微閉目,身形搖晃。
“侯非侯,王非王,千乘萬及歸邙山。”
鼓聲愈發密集。
“狡兔死,良弓藏,我之後,君復傷。”
鼓點如步履,忽的徒然而下,如竊竊私語。
沈一石滿臉淒涼之色,眼底盡是無限悔意。
“一曲廣陵散,再奏待芸娘。”
鼓聲歇,大火席捲,火海烈烈。
頃刻間,整座沈宅已被熊熊大火籠罩。
再無鼓聲傳出。
北京城。
隨著夏季到來,天氣愈發炎熱。
前幾日百官因為朝廷拖欠官俸的事情,在午門前鬧了一場。
內閣和戶部被百官們大罵了一頓。
所幸,皇帝陛下仁慈,拿著今年不辦聖壽節的銀子,給百官發了三個月的俸祿。
皇帝收穫了百官們的一片吹捧。
接連數日,送到玉熙宮的馬屁奏章,堆積如山。
皇帝自然是龍顏大悅。
徒留內閣輔臣徐階和高拱暗自撫慰飽受背刺傷害的內心。
而隨著皇帝加封嚴紹庭為戶部浙江清吏司郎中。
在朝中本就當紅的嚴紹庭,如今愈發坐視了小嚴閣老的名頭。
只是嚴紹庭卻不敢輕鬆。
按照日程來算,胡宗憲大抵已經回浙江了,鄭泌昌、何茂才等一應犯官,想必也被手拿聖旨的胡宗憲斬了。
犯官貪墨家產充抵軍餉,已被戚繼光等人的抗倭軍與倭寇決戰。
沈一石大概也死了。
但到時候,所有人也會知道,名為浙江首富的沈一石,其實家底早已被上上下下掏空了。
可看似已經貪官汙吏盡除的浙江道,當真就能風平浪靜下來?
大明朝就能開始安享太平了?
嚴紹庭自不會如此認為。
若不然的話,前幾日京師就不會鬧出百官討要俸祿的事情。
而當日在玉熙宮,道長當著徐階、高拱的面,將自己塞進一直被清流把持的戶部時說的話,可同樣是值得深思的。
道長可是說了,讓自己擔起在戶部為朝廷算賬的差事,還要打理好往後的賬。
可當真只是往後的賬嗎?
嚴紹庭總覺得,道長大抵是自己得到了某些訊息。
一想到這些。
嚴紹庭便在內閣班房門口的桌前站起身,走到門下。
“啟稟嚴閣老,諸位閣老。”
班房裡,嚴嵩、徐階等人抬起頭,看向站在門外的嚴紹庭。
只是一步。
走進來,便是大明朝的內閣輔臣。
嚴紹庭開口道:“陛下命下官任戶部浙江道清吏司郎中,近來忙碌浙江之事,無暇顧看。今日諸事理清,下官稟明閣老們,去戶部走一趟。”
徐階默默的看了一眼,沒說話。
袁煒在琢磨著今天要送到玉熙宮的青詞該怎麼寫。
高拱哼哼著低下頭,朝廷不光有戶部的事,也不光只有浙江道的國策,兩京一十三省,內閣都要擔著。
他很忙。
嚴嵩則是笑眯眯的點著頭:“去吧,六部不同於別處,要好生的看,好生的學,萬事慎重三思而行。”
嚴紹庭點頭應下,便出了內閣,往戶部而去。
等他到了戶部衙門外。
卻見衙門前,今日竟然栓了好些瘦馬,瞧著模樣竟然還是軍中的。
而在門房旁,亦有幾名身著陳舊單衣的兵丁,臉色枯黃,握緊雙拳,眼底泛著憤怒和憋屈的被戶部差役攔著,只能焦急的望著裡面。
戶部衙門裡,影影約約的站滿了人,好似是生了什麼事情。
嚴紹庭提起腳步,走上臺階,到了衙門裡,便聽裡面傳來一道滿是譏諷的聲音。
“當戶部是你家開的?”
“你說要錢,就給錢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