摔砸。滿屋裡鬧作一片,落腳的地方也不剩下,陳任見狀忙把湛華招撥出屋,嘴裡連說著“對不住”湛華識趣只得告退,他轉身多瞧了陳任一眼,忽然輕聲對他道:“你們人鬼殊途,再糾纏下去他可要死了。”
第18章
他撐起傘往回趕,惟恐回家要受鍾二郎責怪,默默籌謀出一套敷衍。行至一條大路上,趕上一隊人家正在辦白事,開路鬼引著吹鼓手,白轎裡坐個頂標緻的小寡婦,紅籮卜似的胳膊撩開一截轎簾,眼珠子滴溜亂轉,引得湛華駐足觀看。那吹鼓手吹奏得熱鬧,他更瞧得心花怒放,哪知遠出走來兩個捧鐵鏈的鬼差,橫眉豎眼四處張望,湛華腳一軟,幾乎嚇得跌在地上,忙把傘一丟,捂著腦袋鑽進人群,彷彿一條魚投進大海,撒開丫子沒命的跑,七彎八拐終於將鬼差甩開。待停下喘一口氣,才發現烈日當空照耀,只得尋了處陰涼等太陽落下再趕路。
哪知不等他站穩,兩個鬼差又晃過來,湛華默唸聲“不好”,愁眉苦臉尋路逃竄,一個鬼差眼尖瞧見他,大喝一聲“哪裡逃!”提著枷鏈欺身上前,他靠在牆上退無可退,心中湧出千悔萬悔,只埋怨自己犯了黃曆走這一遭,兩排牙齒抖瑟如糠,雙腿像墜了千斤錠。正當湛華兩眼發黑暗愁性命不保,鍾二郎宛若神兵當空落下,挺身立到他身前,大巴掌一揮,趕得鬼差如蠅子似的四散奔走,湛華愣了好一陣,一邊哆嗦一邊扶牆站起來,扯著鍾二的衣服道:“你個死人!現在才出來!”鍾二幸災樂禍道:“隔了老遠就瞧見你,誰知你竄得像兔子。”他攔下車,小心把湛華扶進去,斜著眼又說:“還是我多個心眼知道你去了哪,下次再沒這檔好事了,哪都能趕得這樣寸。”
湛華臉上一片熱,抿了嘴唇垂頭不語,鍾二見他滿腮酡豔柔媚動人,又瞧他驚魂甫定抖顫得可憐,遂一把摟緊了,埋下腦袋柔聲安撫。湛華被他腮上鬍渣搔得笑出聲,挨在他懷裡扭捏掙扎。汽車停在大廈前,湛華雙腳仍軟著,鍾二將他背上樓,湛華環著他的脖子問:“我久不做人了,真不知道如今活人的心思。”鍾二想了想便也隨著附和:“我從來也不像人,更猜不透他們想什麼。”他倆拐出了電梯,正見樓道里站著個老婦人,銀絲蓬亂,瘦骨嶙峋,佝僂著腰背低身咳喘。湛華下地對那婦人道:“您找哪一個?”老婦人嚇得一踉蹌,朝著旁邊一指道:“我找姓鐘的法師,我兒子撞了邪,特來求大師收鬼。”
他隨聲望過去,才看到陰影中靠著個年輕人,一隻手扶在牆上幾乎立不穩,另一側臂膀挎了一隻鬼,面目模糊,身形隱約,宛若羞怯藏在人後,活人自然看它不見。鍾二見狀忙堵上去,那鬼還茫茫然不知所措,湛華轉身去開門,鑰匙插進鎖眼裡,撥動機關緩緩轉動,他聽到身後傳來輕微的慘叫,好像細小的泡沫隨風炸裂,回頭對那婦人道:“惹你兒子的已鬼沒了。”
那一對母子千恩萬謝的離開,他倆進了屋,湛華拿毛巾替鍾二抹盡嘴,對方洋洋得意道:“近來找我的人真有不老少。”湛華說:“近來出的鬼也都是古怪。”他轉身去廚房燒熱水,又從冰箱揀出晚飯要燒的吃食,對著顆花椰默默發呆,沒來由深嘆一口氣,回過臉對鍾二道:“我去的那家裡,住了兩個活人一隻鬼。可憐那男人雖能瞧見魂靈,卻不知對方已死了,連累得活人不踏實,死人不安寧,不是作孽是什麼。”鍾二郎不以為然說:“你也是死人,還顧得管這許多。”他一偏頭,滿手還沾著湛華的香甜,精蟲瞬時掙離重力湧上大腦,滿眼泛出旖旎豔色,遂扯了湛華縱意行歡,二人嘻嘻哈哈一通鬧,從廳堂齊齊滾進臥室裡。
太陽緩緩落下去,屋子被落日餘光燻得昏黃,湛華惹出一身汗,邁過鍾二去浴室洗涮。他光腳出了屋,走到大廳時忽然感覺周身涼沁,一股溼冷鑽過腳心直湧上天靈,不禁給唬得一激靈,忙往四處張望,卻見牆角立了一團灰白的影子,模模糊糊凝在牆壁上,似要霪出淡淡的水汽。湛華披上衣服問:“你是哪一個?”對方朝他望一眼,身形微微向前傾,他忙往後退步,腳跟沒踩穩,冰涼的霧氣已逼到面前,有一股滑膩挨觸到臉頰,沒有血腥氣味,只是透骨的冰涼。鍾二郎聞聲出了屋,懶洋洋靠著門框說:“哪來的鬼不要命,敢到我這裡造次!”言罷深吸一口氣,鼓起嘴對那鬼直吹上去,湛華唬得忙躲到一邊,卻見剛才容身寸地狂風漫過,鬼魂被旋風襲捲,周身水汽似繭子一般層層剝下,漸漸展露出形貌,依稀便是剛才見過的陳任。
待這場風暴停息,陳任渾身打顫,輕聲對湛華說:“我本不想死,奈何如今已是如此,自己投不了胎,留在他身邊又要毀人性命,聽聞有個法師會消災除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