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能活蹦亂跳跑遍半個華夏境,跑到無名鄉請他出山,老實巴交地被他玩弄了一頓也不生氣,一心想讓人類贏遊戲,渾身有使不完的力氣,還能把他按住了扒他的衣服……怎麼看都不是一副等待死亡的樣子。
所以哪來的兒子?
難道……不是兒子,如海星斷肢重生一樣……這是死鬼斷掉的交接腕?
陳弦雨被自己的想法震驚到了。
這個念頭一生,他就像觸電一樣,從手指到虎口都泛起了一陣可怕的麻意,他驚恐又粗暴地甩掉了纏著他的觸手,又冷酷地把小章魚丟回魚缸,蓋子蓋緊,蓋得緊緊的!
然後他把魚缸塞進一個垃圾袋,再掏出一包酒精棉,仔細地把雙手擦了三遍。
總算壓下了某個可怕的念頭。
“葛老闆,我們準備回去了。”
陳弦雨做回了一個優秀的員工,準備周到地幫老闆避開擁擠。
拍賣會剛結束,名流富豪們正在寒暄逢迎,這是很好的社交場合,多留一分鐘,就能多幾千萬的生意上下飛舞,但他們也不會滯留很久,因為雲頂神殿先前就預告了,官方可能要宣佈一件重大的事情,去晚了就沒位置了。
已經有一些嘉賓陸續離場。
陳弦雨估算著人們離場的高峰期,再過五分鐘,出口將會水洩不通。
於是他建議他親愛的老闆,趁現在空閒,先離場,如果想去雲頂神殿的大廣場繼續社交的話,提前去還能佔個好位置。
卻抬頭一看,老闆……不見了!
他的,可愛的,葛朗臺老闆,正在,嘉賓剛離席的隔壁,撐著一個更大的垃圾袋,動作迅速地……把圓桌上的名煙名酒統統裝進袋裡。
還一邊裝袋一邊給他使眼色,,“都是錢啊!快拿啊!這些有錢人鋪張浪費,真是不知生活的艱辛,快裝裝裝,等劇場保潔工來就輪不到我們了!”
陳弦雨:“………………”
不知為什麼,老闆這話,就跟電視劇臺詞似的,讓他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雖然他也是一個極度崇尚科學理智的人,但有時候,他身經百戰的直覺,是不會騙他的。
“葛老闆,該走了。”陳弦雨試圖再次提醒,“我們接下來的行程……”
眼前忽地一暗。
準確地說,是在他話音未落的時候,劇場的燈光就整齊劃一地熄滅了。
“啊?停電了?”
“搞毛線啊,老子還在談生意呢!”
“劇院在搞什麼?兩次事故了,經理呢?經理出來說話!”
“你們不要擠在出口啊!讓我出去!讓一讓啊!”
……
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裡,只有一束束手機光照,緊張又無措地閃爍著。
“小陳,你有沒有覺得很冷?空調也壞了嗎?怎麼降溫這麼厲害?”
老闆提著塑膠袋,哆哆嗦嗦摸回來了。
大熱天的大胖子,此刻像一隻企鵝在發抖。
陳弦雨也感受到了。
他這些年,身體糟糕,服藥無度,一直畏寒得不得了,但不是現在這種寒意。
這是一股陰冷滲入骨髓的寒意。
在失去了一切現代燈光的歌劇院裡,這股寒意,迅速席捲蔓延著,好像要把所有人捲進窒息的恐懼裡。
所幸,黑暗沒有持續太久。
在貴賓們失去形象的狼狽謾罵裡,歌劇院在一首悠揚飄渺的鋼琴曲中,重新恢復了光明。
但不是李混元負責的那種燈光。
是燭火。
是幽幽暗暗忽明忽滅的燭火。
偌大的歌劇院,已經不是被二次裝修成富麗堂皇的一看就是貪婪神審美的現代拍賣場了。
這是……陳弦雨抬眸一看,這是他當年路過而未入的、崩毀的歌劇院的真實內部。
頂部的鏡面彩燈變回了巴洛克吊燈,以白蠟燭為燈芯,上面纏滿了沉重的蛛網。
高懸的樸世青電影海報,已經變回了歌劇院裡的油畫和彩窗。
幾扇彩窗破損著,有微弱的光線從外面照進來。
卻照不亮猩紅幕布底下的歌劇大舞臺。
而他們二樓貴賓席,佈置還在,只是高階的鹿皮椅子變成了發黴的布藝客座。
至於滿桌的果盤酒水……它們現在是祭拜給死人的、早就腐爛了不知多少年的東西。
吃了半張桌子的禿頭老闆,正在大吐特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