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陸鴻漸面上不由閃過幾分自得,謙虛道:“前輩謬讚了。”
“其實皎然兄才是此道第一人,只是他淡泊名利,不如我這般厚顏罷了。”
“他當得一句茶僧,”李常笑點點頭:“昔日的謝靈運貧道也見過,的確是一位難得的閒雅之人。這皎然是其子孫,有此成果,也算是不埋沒祖宗了。”
三人交談之際,李常笑又是提出了要收藏二人作品的想法。
陸鴻漸與懷素皆是人至暮年,沒有多少年的活頭了。
如今長者相邀,自是不會推辭。
於是乎,二人各自回到小院之中,將自己隨身的一些珍藏之物取來。
李常笑也沒有閒著。
最近這些年,雖說大唐的詩壇漸趨衰落,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其中總歸還是有驚才豔豔者,縱然難以留名後世,卻也是大唐一朝珍貴的說過。
最典型的,當屬“大曆十才子”。
李常笑靠著河東柳氏開道,也先後拿到了這十人的手稿,這十人中有一位喚作“錢起”,乃是懷素的叔伯輩。
沒一會兒。
陸鴻漸與懷素各自回來,渾身上下全部滿滿當當。
好在這法華寺的禪院平日收拾得當,倒也不會衝撞了這些先賢之物。
李常笑注意到,懷素手裡的清一色是蕉葉,其上還有著墨漬。
一時間,他的神情陡然多了幾分複雜。
其中或許是有幾分敬佩,但更多的卻是辛酸。
懷素倒是渾然未覺,反而興沖沖地逐個給二人介紹自己的作品。
他摸著後腦勺,指著遍地的蕉葉,解釋道:“小僧常居庵中,並無錢銀供購紙揮霍,遂以蕉葉代紙。”
“無妨。”李常笑點點頭:“這蕉葉雖是宿物,但是承蒙你懷素之名,也有名聲大噪之日。”
不過也不止是蕉葉,其中還是有一張用捲紙的作品,名字也很樸素。
《自敘帖》
貞元九年,八月。
柳子厚奉旨赴任,即為永州司馬。
大唐立國以前,州司馬主掌軍事,可如今軍事大權旁落,自然而言成為一介散職。
如今柳子厚、劉夢得、韓退之等八人是奉旨封官的,貞元帝有心想要借這一朝的學子重揚大唐盛世,自然不會等閒視之。
是以,這八州刺史的人選也皆由貞元帝心腹考核。
一來,刺史俱是主政過一方的大員,可以起到兜底的作用,以免諸司馬的草莽之政影響到百姓。
二來,刺史是司馬的主官,只要得到刺史的認可,司馬同樣可以具有不亞於刺史的水準。
這才是貞觀帝給諸位學子安排的最大考核。
若真能幹出一番成績來,他們的起點將會遠高於吏部取士科的同年。
……
永州
零陵,法華寺。
這裡本是柳子厚理想的起居之所,奈何他身上揹負著皇命,也就無法同其他的州司馬一樣掛職賦閒了。
又或者說,柳子厚其實比永州刺史本人還要繁忙。
他需要以最快的速度尋訪永州上下,瞭解州中的風土與人情,替下一步的施政做準備。
徐徐圖之,謀定而後動!
這樣一來,法華寺又迎來了其他的主人。
禪院中。
三人對坐於石桌前。
其一人穿著文士長衫,模樣打扮得很是儒雅,談吐不凡,氣質脫俗。
這是李常笑。
他正從另一人的手中接過一碗清亮的茶湯,無論溫度還是光澤,俱皆有種渾然天成的意境。
氤氳的茶湯飄灑成霧,與後山的密林與草木交合,一口茶湯飲入腹中,頓時有種享盡了山水之美的感覺。
端茶者叫陸鴻漸,復州竟陵人。
擅長茶藝,雲遊至法華寺,正好與李常笑相遇。
至於最後一個,儼然是一位僧人,其名懷素,是長安之中繼張伯高的又一後起之秀。
懷素與陸鴻漸皆已經是垂暮之年,與二者相比,李常笑看上去年輕得不像話。
可懷素當年在長安待過,是清楚李常笑相貌與氣度的,自然不會認錯他。
開元帝倘若在世,恐怕已經有百歲了。
李常笑作為開元帝的師尊,無論輩分還年紀,都能碾壓他們二人。
陸鴻漸知道懷素從來不說謊,尤其是在李常笑拿出了幾種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