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家笑容格外熱情:“大師,這是你的面。”
“謝了。”
店家再度開口,伸手指向城東的方向:“可否勞煩您順帶看顧一下小店,小老兒要去薛府探探情況。”
李常笑點頭答應:“當然可以,不過店家你與薛氏有舊?”
“不敢攀交情。年初的大雪時,城裡鬧災荒,是薛老太爺放糧賑濟,活了小老兒一家性命。”
“原來如此,那店家快去吧!”
沒一會功夫,李常笑的左右就空落了許多。
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薛老太爺駕鶴西去了。”
四下頓時飄起陣陣悲慼的哭聲。
城池上空,焚香燒成的煙氣久久不散,城頭城尾也鋪滿香灰。
遠處的學塾裡,夫子正好教到其中一頁,於是朗聲領道。
“積善之家,必有餘慶。作惡之家,必有餘殃。”
童子們清脆的朗誦響起。
“積善之家……”
見到此情此景,李常笑響起薛褒與自己說過的話,頓時失笑。
“老友,您還道曹州的八年精彩。殊不知,你這餘生的八年,更為精彩。”
……
九月,貞觀帝下詔,追贈薛褒太尉,諡號文端。
夜幕之下
李常笑披著袈裟,整個人看上去風塵僕僕的。
他雙手合十,默唸了一句佛咒,下一秒就出現在薛褒的房中。
紗窗仍然倒映著人影,正是守在外頭的薛放。
李常笑微微頷首,屈指一彈,在紗窗上造出動靜。
外面的人影起初慌亂,不過很快像是反應過來什麼,藉著月光躬身一禮,而後繼續守著門關。
……
李常笑望著沉鼾的老者,輕輕喊了一句。
“老薛。”
此話一出,床上的老者很快有了動靜。
他艱難地轉過頭,睜開渾濁的雙眼,朦朦朧朧隱約看見一道袈裟身影。
“有勞大師千里趕來,薛某,慚愧至極。”
李常笑在床邊坐下,面露無奈:“客套的話莫要再說。貧僧今日來,是送別老友的。”
“咳,咳咳。”薛褒咳了幾聲,繼而露出笑容:“薛某與大師相識十餘載,一句‘老友’無愧矣。”
“貧僧先要恭喜老友。”李常笑說著合十一禮。
薛褒問道:“大師,薛某都這樣了,喜從何來?”
“這一喜,當然是恭喜薛施主無疾而終。他日入了往生,何處都可去得。”
薛褒一愣,而後大笑:“大師此言在理。真要是有往生,薛某定要到西天極樂走一遭,看看是否真有僧肇大師說的那麼美好。”
聞言,李常笑神色認真地解釋:“恐怕老友要失望了。”
“這是為何?”
“貧僧知老友行走世間,有三好:好酒肉,好美妾,好詩賦。而在西天極樂,這三者一概沒有。”
薛褒聽了當即搖頭:“這怎麼使得。罷了,薛某不去了。”
李常笑並不意外薛褒的選擇。
他從脖子的珠串上,取下來一顆菩提子,塞到薛褒的手中。
“既得稱呼一聲老友,貧僧自然也不是光說不做之人。這菩提子你且帶上,若是真到極樂,有其護持,也可帶你回來。”
感受到手中厚實的分量,薛褒只覺得自己的又一遺憾得以放下了。
霎時間,原本吊著的氣又散了許多。
薛褒又失去了說話的能力。
他只能費力地揚起嘴角,露出一個不太完整的笑容。
李常笑望著他,深深一禮:“貧僧還想與老友暢談,可惜老友時間不多。看薛放那小子在外面等的難受,不如換他進來。”
然而,薛褒此刻的意識已經開始渙散。
眼前只有灰濛濛一片,遮蔽了他所有的去路。
薛褒下意識抬手,手中的菩提子綻放出璀璨的佛光,霎時間將濃霧給驅散。
薄霧之後,是一面剔透無暇的水鏡。
薛褒走到水鏡前頭,鏡面很快顯示出畫面,最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個人名。
薛道衡。
不知道為什麼,薛褒覺得這薛道衡似乎與自己存在某種關聯。
下一秒,水鏡中的畫面開始變化。
只是眨眼的功夫,就走完了薛道衡從少年到老年的歷程。
薛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