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如晦自先帝為秦王成立天策府時,便隨侍左右。房謀杜斷名聲遠揚。下場呢?伯父牽涉進太子承乾謀反一案,全家被斬。父親貶往邊窮之地鬱鬱而終。房玄齡之子,駙馬房遺愛與公主一家同樣因謀反的罪名被殺。
父親過世後,他揹著先帝賜給祖父的天策劍進了京。也許是那把劍讓先帝顧念起祖父,給了他一個選擇。從此,他跟隨在滕王身邊做眼線。
一年又一年過去,先帝過世,今上登基,他仍隨侍在滕王身邊。很多時候杜燕綏都絕望的想,如果再沒有什麼事情發生,也許這一生他都會是滕王信任的侍衛空青。不能堂堂正正的讓世人知道,他是杜如晦的子孫。
意外讓他遇到了岑三娘。
他照規定一月一次密信送出,提到了袁天罡,提到了岑三娘。
皇帝也許是不樂意看到滕王身邊有人替他消災解難,也許是顧忌著袁天罡的話,畢竟滕王和廢太子承乾要好。那時她墜江想逃離。他就順水推舟放過了她。
當年師傅用另一枝一模一樣的釵在他肩頭烙下了印記。製出了一色隱衛們識別身份的荷包。那麼多年過去了,他感到絕望的時候,沒想到岑三娘認出了他的荷包,提到了那枝釵。
杜燕綏知道。自己拿到了改變命運的鑰匙。
如果岑三娘知道那時他拼命保護的,是杜氏一門的榮辱,她還會走近他嗎?
皇帝卻想讓自己娶她。杜燕綏的心越發沉重了。當年玄武門之變,祖父是出了大力的。自己祖父助先帝殺了她的外祖父。岑三娘將來知道,她又如何看他?
“李宗義給朕上了密摺。他想著襄武郡王的爵位想瘋了。瞧瞧吧。”皇帝將一本密摺扔在了几上。
杜燕綏拿起密摺開啟,只讀得幾行便倒吸口涼氣。
密摺言語嚴謹,羅織的罪名與證據一看就不是憑空捏造。
密摺中說道,滕王府的侍衛空青一路護送岑三娘,是因為認出了那枝可提取鉅額金銀的金釵。滕王府的侍衛怎麼知道的?必是滕王與昔日李建成東宮隱衛有勾結。隱太子與滕王雖年紀相差懸殊,玄武門事變時,滕王尚未出生。但是滕王自幼生於宮中,與先帝的兒子,廢太子李承乾關係親密,甚過今上與廢太子之間的兄弟之情。那麼,滕王極可能是想借李建成餘黨勢力替廢太子報仇。甚至肖想過皇帝之位。
密摺中李宗義得意的指出,意外得知空青居然是杜家的九公子。單憑滕王一人的勢力難以成事,滕王非傳詔不得回京。所以,其必在京城有眼線和同黨。這個同黨最大的可能會是誰呢?自然是因廢太子事謀反一事被殺的京兆杜家,以及曾有過謀反之意的房家。
“皇上明鑑。此密摺雖憑一些蛛絲螞跡看似嚴謹,實則毫無真憑實據。李宗義……豈能憑空想象,誣陷一任藩王與我杜氏一族!”杜燕綏板著臉將密摺放回。
杜燕綏只道萬幸,他如果不是先皇指令的人,又對今上效忠,奉旨佈下陷井剿滅了以李忠為首暗中謀劃著行刺皇帝的李建成隱衛。憑這道密摺,杜家和滕王怕是逃不過全族被誅的命。
就為了一個襄武郡王的爵位?杜燕綏覺得不可思議,轉而便想到了岑三孃的身世。李宗義這是在向皇帝表忠心,害怕今上懲處他收留李建成外室,有謀反之意才是真。
這樣一想,杜燕綏禁不住覺得李宗義又可憐又可恨。
“哈哈!李宗義哪知道你有天策劍,是朕的人。朕給你說實話吧,她不是建成皇叔的外孫女,你莫要想歪了去。”
皇帝笑吟吟的看著杜燕綏,這才是最後的謎底,他有些迫不及待的等著杜燕綏的反應。
“什麼?”杜燕綏又是一驚,手緊緊的握成了拳頭。
岑三娘不是李建成外孫女,這麼說來……“皇上,李宗義也未免太過心狠!”杜燕綏強行壓住心底不斷上湧的怒氣。
為了爵位,他把外孫女當成了什麼了?
一瞬間,他彷彿又聽到岑三娘噙淚對他說:“空青,帶我走。”
杜燕綏脫口而出:“臣願娶她。”
“哦?為什麼不再猶豫?因為朕告訴你她不是隱太子外孫女?”皇帝意味深長的看著杜燕綏。
“三娘太可憐了。臣憐惜。”杜燕綏坦然說道。
皇帝在心裡反覆唸叨著那句臣憐惜,輕嘆一聲,站起了身:“燕綏,你且隨朕來。胡公公,擺駕長春宮。”
杜燕綏隨駕前行,寒風一吹,他驀然才覺得內衫早被冷汗浸溼了。
他長年跟在易怒多心的滕王身側,